只要大方向無錯,誰會沒有一點兒缺點呢?郎君你也不是完人啊。”
陸昀放下遮住臉的袖子,烏黑的眼睛盯著錦月,示意:嗯?你想說什麼?
錦月試探他道:“我看錶小姐那般貌美,又對郎君有心,郎君你也不是不為所動……不如,郎君娶了表小姐可好?”
陸昀眉梢跳了一下。
他看著錦月:“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錦月看他神色不對,忙住了嘴,訝然看去。
陸昀:“世家婚姻,兩姓之好。豈是輕而易舉能許的?羅令妤便是不知,她以為她只消打動了男子,男子就會娶她。但是世家之間,婚娶從來不是一個人喜不喜歡的事。世家考慮的是資源,利益……娶了羅氏女,能得到什麼呢?尤其像陸家這樣盤根錯綜的世家,底蘊比皇室還要厚……羅家一個已經落魄了計程車族,陸家是根本不會考慮的。”
錦月瞪大眼。
她雖然自小服侍陸昀,但是到底是侍女,眼界有限,她是看不到陸昀這般高度的。
她訝聲:“可是、可是我只聽說過士不聘庶這種說法啊,我以為只要是士族就沒關係。”
陸昀沉聲:“羅令妤就是如你這麼想的。到底是她父母去世的早,羅家也沒人好好教過她,所以她對我的警告熟視無睹。”
他垂下眼簾。
低聲:“若是有勳貴子弟肯娶羅令妤……那得是多喜歡她,才會為她放棄所有利益呢?”
羅令妤的心卻再不能平靜了——陸三郎沒收她的花,反而比收下她花的陸二郎更勾人。
就如有的郎君很好,他很安全;有的郎君他也許不夠好,但他吸引人。
身後的變故,陸顯後知後覺。陸二郎懵半天后,瞪一眼他那個三弟:你不是跟我保證說你不會再戲弄表妹了麼?
陸昀呵一聲,沒理會二哥,就這般走了。
其後陸二郎也告退而去,留羅令妤失魂落魄般地進了屋舍,關上了門。她靠門屈膝而坐,層袖抬起,摸到臉頰上的燙意,再兩手交疊於胸,捂住自己那“砰砰砰”劇烈的心跳聲。羅令妤咬唇,目中浮起幾分煩惱色——
陸三郎,陸昀……哼!
本來已經對他死心了,已經把目標轉投到其他人身上了,他卻突然回來勾了她這麼一把。不受控制的,重新生了妄念,重新覺得放棄陸三郎好像有點早了。
羅令妤煩惱:他到底什麼意思嘛?之前那麼說她,現在又勾她。
羅令妤垂著眼瞼,默想著方才他靠近時自己的怔然。離得近,他的呼吸從她額上輕輕擦過,如雲霧般飄忽,又如火漿般灼燙。他向上微揚的唇角,他周身清冽的氣息,甚至他微俯下來的濃睫。眸子清幽,長睫一根一根,如細針一樣從羅令妤心尖走過……
羅令妤是如此大俗之人——若是嫁的夫君,家世好之餘,相貌如三表哥這般出眾,那就好了。
她到底還是不甘心!
坐了一會兒,外頭侍女靈玉敲門,說院子裡的花都收好了,問女郎要不要看看。羅令妤回了神,收起心事,拉開了門。靈玉表情平靜,躲在木柱後的靈犀卻有點惶然。多年寄人籬下的生涯讓羅令妤擅長察言觀色,她立刻叫道:“靈犀,你過來。”
見事情瞞不過,靈犀只好哭喪著臉:“娘子,是我不好,小娘子跑出去玩了。我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羅令妤定神,問起羅雲嫿什麼時候走的,院子裡的侍女們也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所以然。羅令妤這才急了,抬頭看昏昏天色,當即提起燈籠,要出門去尋人。羅令妤焦急道:“陸家院子她沒逛過,陸家人她也沒認全,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留靈玉掌燈等候,羅令妤帶著日常伺候小妹妹的幾個侍女就著夜色出了門。怕招閒話,也沒敢找院外的僕從幫忙,只盼望偷偷把羅小娘子找回來就好了。
“雪溯院”這邊悄悄出門尋人時,陸昀那邊也不過是剛回到“清院”。幾個小廝、護從、侍女跟陸昀出行,回到院子,回到寢屋後,伺候郎君換衣梳洗的,就只剩下錦月等少數幾人了。侍女們放下了青紗簾,燻爐上燃起了香。幡旄光影,羅幬張些。陸三郎洗漱之後回到寢舍,錦月等女已經收拾妥當。陸昀撈了昨日丟在榻上的一本書,姿勢閒散地靠漆幾坐下,隨意翻看兩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