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找到了,卻沒找到陸表哥那日耍的船。沮喪了一陣子,羅雲嫿就藏在漫漫蘆竹林裡玩螞蟻了。
小孩兒的煩惱來得快也去得快,小娘子津津有味地看“螞蟻搬家”,忘記了自己原來想找的船。
但是這種快樂沒有持續多久,過了一會兒,上方的遊廊來了一個小郎君,翻開書頁,開始磕磕絆絆地背書:
“馬,蹄……蹄可以踐……什麼雪……啊霜雪!毛可、可以御、御風寒。什麼草飲水,什麼而陸……齕草飲水,翹足而陸!”
羅雲嫿捂住耳朵:上面那個人好煩!
羅雲嫿謹記羅令妤的教導,不要在陸家惹事。所以上面的聲音吵了一刻之久,她都忍著沒出去罵人。那個小郎君嘀嘀咕咕,一篇文章半天背不下來,羅雲嫿卻聽得都要背下來了。她玩的螞蟻大概也被那聲音吵得,一個個鑽進小洞裡不肯出來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陸四郎陸昶還在結結巴巴地背書,廊下的竹林裡突然鑽出了一個小娘子。他嚇得後退,下面一臉灰一塊白一塊的小娘子叉著腰:“喂!你好煩,又好笨!你能不能去別的地方背書啊,你把我的螞蟻嚇跑了!”
陸昶定睛一看:“你、你是那個心機深沉的表姐的妹妹……”
羅雲嫿大怒:“你說誰心機深沉呢!”
陸昶:“不不不是我說的啊,是我母親說的!我母親說表姐狐狸精……”
羅雲嫿鼻子氣歪了,擼起袖子:“你等著!”
她從蘆竹林裡衝了出去。
……
同時間,傍晚紅霞照滿空,陸家兩位郎君也起了身,跟羅表妹告別。陸顯誠惶誠恐地拿著表妹送他的那朵玉蘭,出了舍門就把跟隨的僕從喚來:“這是羅表妹送的花,你們知道怎麼養吧?土啊水啊都備下……”
陸顯回頭對羅令妤溫聲:“表妹放心,我會照顧好你送的花的。”
羅令妤笑盈盈:“二表哥心地真好。”
陸顯:“不不不,還是表妹更心善。”
陸昀從羅令妤身後出來,還沒穿履,就聽到了門外那兩人又在虛偽地互相恭維。陸顯還一臉鄭重其事,要照顧什麼花……陸昀看得很刺眼,捏著手裡那花的花枝,他隨意玩著,都快把花枝折斷了。
陸昀忽從後喚了一聲:“羅妹妹。”
羅令妤:哼,她妹妹可不在。
臉頰一涼,郎君的袖子拂過她的面。他的氣息從後罩來,清香滿懷,冽冽霜涼。羅令妤覺得髮間一重,她抬目,同時伸手摸自己的頭。原來陸昀伸手揚袖,將他手裡那花,直接插到了她髮鬢間。
他輕輕笑,桃花眼垂下,光華琳琅。陸顯背身囑託他的僕從怎麼照顧花,不知道他的三弟陸昀在後調.戲羅令妤:“好看。”
聲如夜風,低柔地擦過她的臉:“花還你了……不獨份的東西,我更不要啊。”
羅令妤耳根一點點紅透了,如相思豆一般。
“衡陽王竟這般年少?似比有的公子看著還要小。”
有知情的便笑道:“陛下最小的弟弟嘛,年過十七,尚是年少。”
劉慕一行人對街道兩邊百姓的討論聞若未聞,剛到建業,劉慕接了聖旨,急入太初宮見陛下。從南籬門進城,一行人打馬,過長幹裡、朱雀航,緊接著便是烏衣巷。烏衣巷周邊是建業老牌世家的宅第,門庭若市,冠蓋雲集。即使是南國皇親,面對這些老牌士族,也尊重十分。
到烏衣巷前,劉慕身後數馬追上前,馬上官吏氣喘吁吁地提醒衡陽王:烏衣巷前,馬不得疾奔。
衡陽王目中陰鷙之色漸起,躬在馬背上的上身緊繃,握著韁繩的手背青筋暴突。他勉強忍住,扭頭時,便看到黃昏之下,烏衣巷口停著的牛車。車前有美若驚鴻,衣袂被風吹揚拂起。她腳已踩在牛車前輿上,前方馬速驚得她髮絲飛揚,身後郎君拽住她衣袖要將她扯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