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幫我磨墨。”
被眾男女悄悄打量,被陸夫人突然點名的羅令妤漲紅了臉。此般羞辱,不下於公開處刑。陸夫人甚至一個眼風都沒再給,好像將陸家郎君們的課業差歸到她身上一般。
表小姐們自顧不暇,但發現好像有羅令妤在前頭頂著,她們鬆了一口氣,又不覺偷看羅令妤:這位表小姐會不會氣得拂袖而走?
羅令妤面色正常,她低聲跟皺著臉不滿的妹妹說了幾個字,羅雲嫿仰臉看一眼姐姐,點點頭。羅雲嫿個頭那般小,人又長得玉雪玲瓏,她從姐姐身邊遛開,走過門口垮著肩的陸四郎陸昶時,小娘子哼一聲,重重踩了小郎君一腳。
陸昶小郎君捂嘴忍痛,詫異看去時,被小娘子的白眼翻了一臉。
陸四郎懵懵的:“……”
這個踩他一腳的、沒見過的小妹妹是誰啊?
沒人攔羅雲嫿,羅雲嫿跑出了院子。羅令妤則屈膝坐於陸夫人下座,當副手來磨墨,聽陸夫人訓斥郎君們的課業。
陸夫人連她自己的親兒子陸二郎的面子都不給,把陸顯訓得一臉青青白白,其他郎君們更不可能倖免。但她明面上說陸家郎君,話裡話外都是指羅令妤引著他們玩,讓郎君們移了性。時不時再帶出女子就該閉門坐於家,學學女工學學中饋,不要到處跑……
表小姐們面紅耳赤。
本就打算明日就回家的韓氏女眼淚都在打轉了:陸夫人怎麼這樣說她們!陸夫人自己喜歡坐在家裡大門不出,就要她們一樣麼?
原本是小宴的東道主的王氏女欲言又止:這次小宴,本是她要辦的……
王氏女要開口時,目光與羅令妤盈盈之目對上。那位坐在陸夫人下座的羅氏女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說。王氏女心裡糾結,只好悶悶地聽陸夫人指桑罵槐。
表小姐們面色無光,紛紛想:等明日就告辭回我家去,短期再不來陸家了。
然而她們有家可歸,羅令妤卻沒辦法。
陸夫人罵得口乾舌燥了,再次點名:“羅娘子,我說的對不對?他們鎮日只知道玩,不讀書,不求上進。在閨閣中廝玩,被女子耽誤得移了性,這是郎君們該做的麼?”
羅令妤慢慢抬起了頭。
眾人皆望她。
羅令妤沉穩柔聲:“夫人想聽我一言,可否移於賬內再說?”
陸夫人:“為何?當眾為何不說?”
羅令妤低著眼,語氣柔和,不卑不亢道:“為了夫人自己的面子。”
陸夫人:“……”
她眼眸一縮,額筋顫一下,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這位表小姐。神色幾變後,陸夫人點了頭,起身與羅令妤一同進了賬內。四下裡,被訓得抬不起頭的諸人,齊齊鬆了口氣。
……
二房“清院”中。
坐在榻上梅花帳下下棋的兩位郎君,一是陸昀,一是劉俶。
燈花輕爆,火光一閃,陸昀側頭,看到窗外焦急跟他使眼色的侍女錦月。錦月做手勢,指院外:那邊真的出事了!
劉俶側頭,輕聲:“雪臣,你,有,情人?”
陸英著一身藍灰色的缺骻袍,長靿靴,梳著兩博鬢。衣裝是便於出行的建業流行女服,妝容卻是眉心點硃紅,鬢角髮尾過耳。陸英被小輩們請安,再回頭看陸夫人和羅令妤,她那烏髮間金色、翠色的葉飾給她一身的英氣添許多少婦嫵媚感。
陸英這一身打扮,看起來……就是特別會玩的。
羅令妤伏身,請安請得情真意切:“大伯母安好!”
丈夫早亡,兒子又四處遊學,陸英一人回到孃家建業陸家,常日腳不沾家,在外到處玩耍。就連侄女羅令妤來家裡做客,也沒見陸英多照顧。陸英這作風,被恪守禮規的陸家大夫人不喜;陸夫人整日坐在家裡不出門,陸英也是撇嘴嫌棄。姑嫂二人性情不相投,平時很少湊一起。此夜要不是羅雲嫿小娘子趕巧叫來陸英救急,陸英才不會跟自己這位嫂嫂多說話。
陸英笑眯眯:“大嫂跟令妤在裡頭說什麼呢?”
陸夫人沉著氣:“一些閒話而已。”
羅令妤看兩人氣場不和,連忙笑著開口轉移話題:“伯母打外面回來麼?是去騎馬了麼?”
陸英:“打馬球,晚上貪杯多喝了幾盞酒,才回來晚了,錯過了令妤你們這小宴。不然我也是要來玩玩的。改日我帶令妤你打馬球去。”
羅令妤面上的笑略微僵硬了一下:打馬球?還是算了吧……這恐怕是她少有不擅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