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阿爾斯蘭那一擊聲勢動天,紫顏的神念全力抵擋下,大有可能煙消雲散。
可他既然不認,她就不問,免得他再傷神解釋原委。他以一念千里相隨,如此傷損魂魄的事,他毫不顧惜便做了,她不想再奢求更多。
“他布這場大雨,就是為逼出那人的形跡。好在沒有失手,那人的意念退出了宮城,只是,澤毗城裡可能還有其他埋伏。”
“那就好。”側側眉尖舒展,眼中陰霾漸消,瞅了他半晌,喃喃說道,“他既來了,你不會再走?”
“以後,我總在你身邊就是了。”他想得到她在雨中的悽苦,心痛如身受,動容地道,“不會再讓你變成水人兒。唔,要是我說話不作數,你就把我丟河裡餵魚。”
想起渾身透溼的狼狽,側側又羞又惱,遠遠瞪了夙夜一眼,轉了話題,對紫顏道:“我去向姽嫿和小傅道謝去,真是對他們不住。”走開數步,彷彿重新能呼吸了,長長吸了一口氣,重重吐出去。回首再看他,依然留在原地,天長地久似的,就放了心。
待她走遠,紫顏望了長生,輕聲嘆道:“你的針線功夫,還是這樣差。”長生知他看破,不好意思地道:“沒有稱手的針刀,辰光又太短,只能拿那個人偶湊合……”
“我不在時,多虧有你。”紫顏黯然說著,嘆息的語聲跌落在月夜清風中,如春紅委地,無力成泥。
翻雲覆雨的神明,也有力不能及的地方,他不禁氣餒與懊悔。他撇下她多少年了?與姽嫿赴十師會攜手同遊三年,帶了螢火長生在京城開府,昏迷不醒閉關療毒令她湖山望斷,而情蠱之痛,人偶之殤,更累她愁腸寸斷,遍體鱗傷。
長生察顏辨色,苦了臉悄聲地問:“之前那個,真的不是少爺?”紫顏似笑非笑,不再回答,蕭蕭風過,長生忽然懂了,安然地道:“不管是與不是,如今是少爺就好!”
紫顏點頭,遙望側側的身影,眉間振奮起來,“真是多事之日。我既歷劫而歸,不會再有顧忌,凡事自當不留餘手。你也好自為之,事到臨頭,須盡全力。”
長生慨然應了,陡然升起了吹徹寒角,提劍縱橫的豪情。千秋沙場,萬古功業,眼看千姿就要登基成為北荒第一人,即使烽火連天妖氛漫漫,也當破匣而出,倚天橫劍,見證這不世的功勳。
姽嫿和傅傳紅見紫顏平安很是歡喜,有意讓側側與他多聚片刻,並不曾上前。不想側側沒說幾句就走來,如經寒遍雪的梅花,令兩人泛起憐惜之意。這樣一份愛戀真的是苦啊,不尋常的人,就有不平淡的愛,刀山火海的難。
側側不敢多提先前紫顏的真假,姽嫿揚了揚手中人偶,苦笑著道:“只怕這夙夜說的是真話。”
側側眼中亂紅飛舞,慼慼無言。
傅傳紅忙道:“無論如何,紫顏在這裡就好。”姽嫿瞥見夙夜恍若無事地與人寒暄,心下有氣,抬手將人偶擲了過去。
這人偶平平地飛出,有靈性似的投到夙夜懷中,沒入不見。夙夜遠遠一笑,姽嫿衝他扮個鬼臉,想起當年他咒她與紫顏緣分已盡,真是恨上心頭。這妖怪般的傢伙,以攪動人心為樂,似乎在嘲笑凡人貪戀的絲絲感情,偏偏說什麼緣呀劫的,就推脫過去。若不是青鸞是個可人兒,真想咒他這輩子愛斷魂傷。
如今,紫顏與側側真的該歷盡劫難,苦盡甘來了。姽嫿微微出神,傅傳紅知她所想,小聲地勸道:“紫顏的命畢竟是夙夜所救,不要太苛責他。”
塵埃落定。她有一絲悵惘,就像目睹一爐香到了盡頭,嫋嫋餘煙,不多時也要散盡了。相聚一場,終究是要散的。多年相伴的情分,也就是這樣了,豔過須謝,盛極必凋,最後懷了錦繡往昔的記憶終老。
姽嫿寂寞懷想之時,蒹葭問起青鸞,夙夜向側側招了招手,側側半晌沒動,姽嫿也拉著她,生怕夙夜再動他念。
蒹葭笑道:“你把她害苦了。”
皎鏡道:“等青鸞來了,我替側側告他一狀。”
夙夜莞爾笑道:“好,你與她細說便是。”
他拔下綰髻的白玉簪,簪首精巧地雕鏤一座樓閣,戶牗宛然。玉指輕彈,有一扇小窗開啟,飛出米粒大的星芒,瑩瑩在空中閃爍。不多時,星芒斗轉,旋出不可逼視的清光,漸漸浮出一個翠袖黃衫的麗影。
“師父——”側側見此奇景,不禁疾步奔來,欣喜中夾雜了委屈,甚至有些哽咽。青鸞一身繁繡如錦,彩光中英姿國色,淡掃蛾眉即已盡壓群芳。她攬住側側,凝眉打量片刻,淺笑道:“聽說你要開繡院,我給你幾個師姐捎了信,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