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的大財主,裝什麼窮匠人!”
丹心撓頭,“誰說匠人都是窮鬼,再說我早就報上名字了。”
璇璣氣鼓鼓看長生,“你呢,也是吳霜閣的?”
“在下是易容師,郡主殿下。”長生忍笑答道。
“原來你們早知我是女的,才說什麼劫財劫色……”璇璣小聲嘀咕了一句,嬌嗔中快步向前,不讓兩人看她紅彤彤的面容。
有她俏語相伴,這幽深金道多了幾分旖旎,丹心悠悠一笑,妙哉妙哉。長生知其心思,低聲在他耳邊說道:“我不來多好。”丹心訕笑道:“你是我的好兄弟,怎可不在。”
三人走了良久,幾次拾梯向上,半個時辰後,金道兩邊終見相鄰小室,擺有黃金桌椅。若非桌上放了瓷壺木杯,椅上鋪了錦繡套墊,牆角堆了刀槍箭矢,這些屋子就像被點石成金,凝固了五百年的荒蕪歲月。
“剛才是御道,這裡是城關,再往前想是皇城。”丹心頓足,又慶幸地一笑,“元闕一定後悔沒同來,等到了蒼堯,我眼饞死他。”吳霜閣與玉闌宇時有生意合作,匠作師元闕是璧月大師的弟子,今次亦列席十師,比丹心歲數稍大。
金道盤旋往上,忽然開闊,迎面一道巍峨金門,其上雕刻諸天神佛,山川湖海,異木珍禽,光麗如生。城門虛掩,可容一人走過,丹心一步踏入,一時歎為觀止,僵在原地出神。
天地成了巨大的黃金籠子,套住了一眼望不盡的金殿朱閣。茫茫金色中,綴以碧樹銀花,雕欄玉砌,千丈珠翠錦繡如泥敷地。更有千百顆夜明珠如星燦然,雜以高懸的明鏡,映照得深宮如晝,纖毫畢現。
頭頂山壁拱如蒼穹,雲深霧濃之處,一隻神龍聳出丹霄,若隱若現,俯瞰所有宮殿。
“不對,不對,不對!”丹心喃喃自語,眼中有兩簇火焰,燃金熔玉,一下子變得狂熱,“這些黃金不是從外面運來的,這是一座金礦,通天城就建在金礦中,直接在此燒爆礦石,磨洗冶煉。我的天……這是真正的金山!其中人力物力心力,不可計量,無法想象。”一語驚醒夢中人,長生與璇璣相顧駭然。
“五百年前的北荒,就做到這個地步……”璇璣見過帝王將相的豪奢,與此相較,不過是米粒流螢,“挖空山腹,熔鍊金宮,這等手筆簡直非人力所為。”
“以山為寶器鑄煉,此等狂想,縱然是我父親與璧月大師聯手,亦不敢想。阿焉尼哪一位大匠,有如此心胸?不,這是帝王氣象,阿焉尼君主有翻雲覆雨的氣魄,才會有十萬工匠秘築黃金宮的傳說。原來真相如此,難怪宮殿雖在山腹中,你我卻呼吸暢通,鍊金洞都有煙道,此間也不例外。”丹心微微顫抖,舉火四望,猶如夢中。
至美無言。千巖萬壑乾坤萬物,貫通一氣,盡在此山中。五百年的歲月緩緩流動,穿越桎梏多時的屏障,再次把華美展現在世人眼前。大處雄奇壯麗,力撼山嶽,如長篇歌賦激烈披靡;細處金雕玉鏤,仙氣浩渺,似詞曲小令婉轉生姿。
長生震撼之餘,覺得奢華太過,淡淡地道:“雖是奇思妙想,但勞命傷財,窮盡人力,不知累死多少工匠!”
“不,對匠人而言,卻是與有榮焉!”丹心激動不已,眼中現出虔誠的衝動,幾乎要頂禮膜拜,“這不是普通的奢靡,這是奇蹟!不該為人間所有。”
一時間,他忘了曾經牴觸當一名煉器師,站在無盡寶藏的入口,心神激盪。他恨不能投生五百年前,參與這場盛世,即使史書上不會留下他的名字。
這是奇蹟,化身奇蹟中的一粒星沙,片刻絢爛閃耀,勝過庸碌一生的頹喪。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鍊金術,而是追求完美的大道。父親丹眉說過,唯有技藝已臻化境,方可證道。丹心以為所謂化境,遙不可及,如今親眼目睹,怎能不驚歎莫名。
他閉上暈眩的眼,鎮定片刻,讓狂跳的心重歸寧靜。
長生被丹心的言語擊中,久久無言。是了,丹心與紫顏是同類人,為攀越巔峰會無視霜風雪雨的險境,而他不過站在門外一窺堂奧,不堪歷劫的痛,沒有成佛的心。
這種獻祭似的付出,真能讓每個匠人心甘情願?長生辨析金壁上的花紋,絲絲縷縷,雲煙繚繞,將一輩子的精氣神化作這燦爛金宮的一角。喜怒哀樂,湮滅在無聲的繁華之中。
這一種極致,長生知道,他不想要。
他經歷太多被遺忘的痛苦,貪戀點滴看似平淡的溫暖。他羨慕捨棄一切去追求極致的人生,可他做不到。這樣就好,仰望雲端的仙境,知曉世間有至高的境界,偶爾生出嚮往,向前向上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