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人,升起一種奉獻的信念。
雲飛風起,從殿宇一隅抬頭仰望澄靜的碧空,重重疊疊的廊柱飛簷下,彷彿心中唯餘純淨的獻祭之心,任由這神聖殿堂吞食自己也無怨無悔。
這宮殿的主人就是至高神靈,不可抗衡。
所有的人不自覺地這樣想,任由殿堂洗刷靈魂,無法抵抗。石座上雕刻的花紋,彩畫裡描繪的圖案,羅列的影壁,起伏的宮牆,長勝宮的各式樓閣堆疊在一起,就像一個漩渦似的迷宮格子,令人心神陷落無以自拔。
墟葬嘖嘖稱奇,逛得興起,他是走得最快的一人,幾下裡身形全無,也無懼迷路。景範知他手段,由得他悠遊去了。其餘人圍繞在元闕身旁,各自尋找妙處,三三兩兩攜伴觀覽。
“長生,你看這宮殿的面相如何?”紫顏有意無意走在元闕身邊,似乎仍想讓長生得到特別的指點。
“啊?”
“宮殿也有執念,想看透它的靈魂,只有細看它的面相。壯美處為顯示皇帝的至尊威嚴,處處合律法則告訴世人皇權不可輕觸……千姿是個什麼樣的皇帝,就會有什麼樣的皇宮。”
長生凝神看去,他在中原時去過皇宮,卻與此不同。同樣是雕欄玉砌,此地連綿不絕交相呼應,彷彿是棋盤上精妙的佈局,靜合道,動合變,掩藏了十萬甲兵。是了,這裡勾心鬥角的、築臺夯土的宮殿表面與其他皇宮類似,可密密相連的閣道把整座宮殿組成了一個戰陣,一旦心懷不軌,四周美景頓成監牢,酷烈的殺氣如黑白子交鋒,自三百六十路洶湧殺至。
呼,長生吐出一口氣,大汗淋漓地從這棋局中逃脫。
他心驚膽戰地問元闕:“你怎生想到這樣一個佈局?”
“人心是這世上最難測的東西,我並不會揣摩帝王心思,只是每回的格局被王上一言斃了,心生鬥志,或許激起了殺氣,反而如他所願。”元闕垂下眼簾,壓抑心中的慾念。宮殿內的殺氣不僅是玉翎王所有,也是他借這一片河山,書寫胸臆,澆注塊壘,凝鑄曠世之作。
到最後,他分不清是千姿激起了他的豪情,或是他引發了千姿的銳氣。天地生就了山川湖泊,鳥獸草木,匠作師則營造千古長存的宮殿樓閣。能親手築造這土木泥石搭建的奇蹟,或許就是他的榮耀吧。
師父說的驕傲,莫非就是此刻,目睹如斯壯麗由他帶領工匠們完成。
“北帝是惹不得的人物呀。”紫顏淡淡說道,瞥了他一眼。
忽然,長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面色一僵。
“照浪?”他將信將疑,脫口而出。
元闕目光一凝,順了長生的視線尋去,玉階上一個身影巖巖而立,談笑間風流難學。殺氣頓時自元闕眼中噴湧,幾乎要把眼珠當暗器射出去,紫顏的手輕輕落在他肩上。
“景幫主似乎有話說。”
景範匆匆而來,特意向諸師行了一禮,請眾人到了一間偏殿,撤去守衛,擺出有要事相商的姿態。
眾人見他鄭重,不覺好奇,景範很是惶恐,對紫顏等人歉意地說道:“王上命我來轉達,於夏國定西伯照浪有大功於北荒,請諸位暫且拋開舊怨,不要與他為難。”頓了頓道,“王上知道強人所難,只是照浪與諸國安寧關係甚大,他已派我們驍馬幫貼身保護。”
眾人驚訝看去,照浪果然與千姿相談甚歡。元闕收回眼光,心下微微恍惚,他定了定神,聽紫顏問道:“幫主可知梵羅國二王子的下落?”
景範微笑,“果然,王上說此事瞞不過紫先生。照浪說動阿爾斯蘭王子反叛梵羅,北荒已與中原聯手夾攻西域聯軍,加上二王子在梵羅的內應,三方協作,足以把握先機,消彌戰禍。只要有一線可能,王上並不想爆發大戰,致使生靈塗炭。因此,請諸位權作不認識照浪,並請保守這個秘密。”
眾人面面相覷,竟有這樣的峰迴路轉。
紫顏淡淡笑道:“這還能是秘密嗎?照浪既與玉翎王談笑風生,稍有見識的人打聽一下,便知端倪。我看千姿早已做好佈署,無論二王子是否真心歸順,都阻擋不了他的故意造勢。你們也不是剛與照浪接上頭,驍馬幫為我朝太后做事不是一天兩天,連我也進獻過一張皮毛,幫主莫非忘了?照浪是太后最忠心的棋子,他與你家王上豈會不識?只怕兩年前我來蒼堯,你們就已經私下把酒言歡。”
景範略顯尷尬,咳嗽一聲,說道:“兩位太后畢竟是姐妹……”紫顏想起千姿生母白蓮對雄圖霸業的淡泊,冷冷譏諷道:“千姿倒更像我朝太后的兒子呢。”
側側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