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過往。於是他回過頭,帶了憐憫與惋惜的神情,瞥了攖寧子一眼。
攖寧子跳著跺腳,拼命往上蹦著,試圖撈到她的衣角。他不甘心地大叫:“不,湘兒,你是我的,你不能死!湘兒,你不要死!快救救她,誰來救救她!”越來越多的血進入了她的身體,逐漸令她承受不起,夙夜遺憾地遙看她就要消逝的美,任由拯救的時機一點點過去。
湘妤安寧地笑著,青絲霓裳繪成悽美的圖案,在空中展翼成了撲火飛蛾。
寧願死,也不想和你一起。她對了攖寧子,無聲地這樣說。
他眼睜睜望見她,舍卻了所有。
粉黛成灰,原來她所求的,他們都不能給。
攖寧子的淚混合了哭喊落下,滿地狼藉,是他不堪收拾的情債。為她傾盡數十年的相思呵,就被她這樣無情地拋棄。她的美,是他放不下的毒藥,始終甘之如飴。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他的心呢?難道這麼多年真心誠意的愛,抵不過當初逼她嫁給他的罪過?她心中又有怎樣的愛,越過歷歷時空不能遺忘,以致絕不肯接受他的情意?
異熹看見父親肝腸寸斷,終於了卻心頭的恨,他的意識一點點遠離,紅的,白的,黑的,最終眼前沒有了顏色。烏荻從他身子裡鑽出來,被夙夜一把捏住了脖子。
“我有一千種咒語,讓你殺不死我。”她這樣說,抬起高傲的頭顱,輕蔑地瞥著夙夜,“只是,你不想看看,湘夫人是怎麼死的嗎?”夙夜恨恨地鬆開了手。
烏荻眼中盡是灰色,她茫然地環顧四周,發現在所有人關注湘妤的時候,那個年輕的易容師正望著自己,似乎看破了她的愛恨。朝紫顏齜牙做了一個鬼臉,烏荻幻化成白煙,悄然地飄出門去。天已經黑了,春天的晚上,依舊有侵骨的寒意,即便是一抹煙,也避不開去。
飛血如雨,落紅如花。
攖寧子悲痛欲絕地目睹湘妤化成碎片,那一張容顏消散如灰,徹底地擦去了她絕美的痕跡。他張眼四望,看見丹眉手邊的破邪劍,衝過去搶了,一劍刺入自己的胸膛。
十師掩面低頭,這突如其來的悲傷,讓每個人不復有交談的渴望。
一個月後,皎鏡治好了攖寧子。
哀傷過度的他當時刺得偏了,好在皎鏡的誇口不是妄言,雖是重傷,到底救活了。怪神醫更是自作主張,為攖寧子加了一味忘魂湯,醒來,攖寧子忘了自己就是崎岷山主,忘了湘妤,也忘了過往種種悲喜。
墟葬等諸師對皎鏡無可奈何,想想這樣也好,便由得他胡鬧。可是攖寧子忘記的事情還有很多,譬如,如何打理一個山莊。墟葬只能叫來總管虞泱,囑咐他將功補過,老實地侍奉攖寧子終老。
湘妤之死對虞泱是個解脫,他收集了夫人的殘骸,收攏到璧月早就打造好的墳墓裡,一年四季,他不會忘了帶攖寧子去拜祭。年過七旬的攖寧子身強體健,還能活很久很久,只是他心中的渴望,已經永遠不會再有了。
紫顏在下山時想到這裡,心頭滑落了一滴眼淚。
荒蕪的青天上,悠然地飄過一片雲,邂逅,崎岷山一場綿綿的雨。
閒歌
吐麝
她說,我師門就在左近,何妨順路去看看。
當時,明月,流水,石橋,天空寂寥。一艘木船緩緩駛過,座上十人衣冠錦燦。有一老者嗚嗚吹奏長笛,曲調清冷,如飛鳥曳波凌空。
其中一少女道:“可惜有好曲無美景。”
一個墨袍男子遂伸手掬了一捧河水,道:“添些景緻便是。”揚手將水拋至空中,又劈掌一橫,似風起刀落,擊碎滿空瓊玉。
水珠瞬間浮於河上,在月光下星閃,慢慢地有了顏色。
“啊,是螢火!”
夏日才會流光飛舞的小蟲,瑩瑩如碧,飄浮在晚春的河水上。它們群飛,拉出輕盈發光的星河,如紗如煙朦朧籠罩,天上地下頓時多了生氣。
舟行其中,恍如仙境。
笛曲在此時穿破雲霄,眾人神魂出竅,彷彿跟了它遙遙地上天。正出神的時候,墨袍男子道:“陽阿子大師和夙夜獻藝完畢,該輪到諸位為我們一展美技了吧?”
是時,樂師陽阿子、煉器師丹眉、匠作師璧月、堪輿師墟葬、醫師皎鏡、靈法師夙夜、畫師傅傳紅、織繡師青鸞、制香師姽嫿、易容師紫顏十師齊聚船上,眾人自崎岷山赴會歸來,被姽嫿邀請前往霽天閣一遊。眾師中有一半與姽嫿之師蒹葭相熟,閒來無事紛紛應邀,命弟子先行乘大船前往,眾師則坐了璧月特製的木船,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