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發現他已經逼近了這座禁忌之塔,風月劍氣淡淡的�華圍繞著他,他彷彿是一段月光,並不引人注目。守衛塔的武士們彷彿看到了他,卻都沒有在意。
月光雖然明亮,豈非是最不引人注目的?又有誰會懷疑月光會傷害自己呢?
明月只會普照而已。
楊逸之心念微動,風月劍氣激起一片微塵,向天守閣內飄去。剎那之間,有三道掌風,七股刀氣,三縷劍氣擊在微塵之上。楊逸之的眉頭皺了起來。雖然只是微塵,但在侵入的瞬間受到這麼多的攻擊,天守閣的防禦之嚴,可見一斑。
而這僅僅是第一層。每上一層,防禦都會嚴密一倍。而天守閣共有七層,如何突破這七層的層層守衛,到達頂�,救出相思,楊逸之實在沒有半分把握。
楊逸之緩緩跨出一步。他已準備將血灑在這座天守閣上。
突然,閣樓的最上層亮起了一點淡淡的燭光。那是一扇紗窗被推了開來。楊逸之的目光逆著燭光向上望去。
相思,身著一襲淡綠色的裙子,眉間盈盈隱著一抹憂愁,支頤向外張望。她似乎有著不能為外人道的惆悵,要用遠望來解憂。青蔥色的衫子襯得她的惆悵就像是一朵雛菊,讓楊逸之有宛如初見般的錯覺。
他還沒見過她穿綠色衫子的樣子呢。他心頭忽然升起這樣一個念頭。這個念頭忽然在相逢的喜悅、感傷中冒出來,卻不突兀,而?有著一種淡淡的溫暖。
彷彿雨夜中為故人溫好的一盞新茶。
一隻翠綠的鐲子掛在相思的手腕上,肌膚勝雪,卻因憂傷清減了豐腴,玉鐲如一灣流動的碧痕,在玉腕上畫出山水悽迷。淡淡的風雨打在窗欞上,晃著鐲子,敲得窗欞細細碎響。就像是一串雨夜的風鈴。
楊逸之剎那無言。
他只能仰著頭,任由風腳雨絲打溼自己的面龐。
彷彿是宿命一般,她突然低下頭,看到了楊逸之。
那時,風雨之中,楊逸之的白衣就像是一抹清澈的月光。她看著他,在他的眼眸裡看到了清澈的泉。
相思忽然笑了。
像是?雨中等待的丁香花,在月光中寸寸展開了寂寞芳心。
她輕輕向楊逸之招了招手。
那是多麼平淡,簡單,普通的問候。
楊逸之也抬起手來,向她招了招。
滄桑變幻過後,天地改易,海枯石爛。所有的熱烈、企盼、瘋狂而濃烈的,全都被歲月風乾、湮滅,只留下最尋常的一揮手。
便是感慨萬千。
輕輕地,窗欞被撐開。楊逸之終於看到相思的全身。她輕輕撐起了一支油紙傘,傘面上繪著墨綠色的菊花。楊逸之忽然發現,菊花也非常適合她。這柄帶著十足日出之國風味的紙傘,讓他忍不住想象她身穿綴滿菊紋的和服、踩?木屐走在青石板路上的樣子。
她躬身微笑的時候,連天上的雨,都會化成煙花。
相思突然輕輕一躍,身子騰出了窗欞。楊逸之一驚,卻發現撐開的油紙傘就像是一隻張開的翅膀,託著相思的身子嫋嫋落下。
於是,她帶著溫婉的笑,撐著油紙傘,向他懷中緩緩降落。淡淡的雨絲中,月光脈脈流動,就像是一場迷濛的夢境。
楊逸之躍起,張開雙手,攬住了一沁微涼。
他緩緩落地,相思的身子輕盈得就像是一片花瓣,他只是用袍袖捲住她的衣袖,落地時便了無聲息,驚不起半點微塵。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
相思的笑靨上有一抹嬌羞,半隱在菊紋的傘後。楊逸之卻連看都不敢看她。
四月的花雨中,有著寂寂的曖昧。
良久,楊逸之輕輕道:“走?”
相思緩緩頷首。
楊逸之深深吸了口氣,鎮定情緒,向外走去。
他一定要將相思送回平壤城。這個國家已陷入了風雨飄搖之中,只有在那裡,她才能得到呵護。
他不再擔心和談,他已不再懷疑沈唯敬有達成和談的能力。但,他不相信這次和談能帶來和平。戰爭,一定會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蔓延,化成劫火燒盡一切。因為他知道,無論卓王孫還是平秀吉,都絕不可能接?隔江而治的結果。
尤其是卓王孫。他的王者氣度註定了他只能吞併一切,摧毀一切。
也許,明朝將他派來,只會付出比高麗失陷更嚴重的後果。
楊逸之輕輕嘆了口氣。
僅這一刻,他不關心天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