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阿柯近在咫尺的身體,說話都彆扭,手撐地想要起身站遠一點,不料腳已有些麻了,撐了兩下都沒能撐起來。
阿柯一縱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去。
林芑雲自然而然抓住他的手,借力起身,待站起來後,才醒悟到本想避開他,卻跟他站得更近了,當下瞪了阿柯一眼,甩開他的手,走到一邊。
阿柯道:“你怎麼了?”林芑雲搖搖頭。
阿柯道:“你哪裡不舒服?”
林芑雲還是搖頭,說道:“沒有,阿柯,我……我只是有點累了。”
阿柯道:“你變了……”
林芑雲猛一回身,眼光灼灼地看著他,道:“我們別說這些了,好不好?阿柯,我有些問題想要問你,可是又不知道……不知道你肯不肯對我直說。
“而且也不知道,你直說了,對你自己,或是你的叔叔們,會有什麼難處……”
阿柯道:“你問,我答,答不了的,不答就是了。”
林芑雲迎著風站了一陣。
她的淡青色薄衫,在一片粉色間顯得那麼矜持,彷彿一束靜靜開放的青蘭。
她說道:“你這覆雲樓的少主,想要我做什麼?”
李洛接過侍從遞過的鹿皮水壺,猛灌兩口,喘了口氣,看著腳邊山崖下樹叢裡露出的一角屋簷出神。
身旁一名三十來歲的侍衛李奇,是他的親信家臣,湊近了他,道:“大人,張捕快說那是以前山南驛站,不過已經廢棄好多年了。再過去就是張家莊,也就十來裡山路,照這個速度,今晚我們就可抵達七巧鎮。晉大人在南面佈防,今晚大概也可趕到七巧鎮。”
李洛點點頭,再坐了一刻,站起身,登鞍上馬,回首看了看身後坡上默不作聲肅立著的十幾條漢子,更不說話,雙腿一夾,策馬向山坡下衝去。
李奇跟著上馬,揮手低聲吼道:“都跟上!”十幾人一起上了馬,排成一線,在崎嶇的山道上快速奔跑,並不擁塞,顯然是訓練有素。
李洛是昨晚帶著大隊人馬出的揚州城,一路北上,說有多喧鬧就有多喧鬧,無論村舍、漁村、驛站,但凡有人的地方,都要盤查一番。
捕快們平日裡黑、白通吃,對孝敬、殷勤的幫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小打、小摸也當沒看見,但此時王命在身,京畿大員親自督陣,可是開不得玩笑的。
這些捕快一個個如狼似虎,管你是小偷也好、山大王也罷,逮著一個是一個,連身上未帶玉門關防通牒的波斯、天竺、大食人等,以及爹媽沒生好、面目稍微猙獰一點的,或是身有刀疤的,甚至既是漢人又沒刀疤、可是穿著華貴、一看就是可以榨出油水來的……統統用長繩串了,押回府牢慢慢地審問。
如此鬧到天亮,四境之內已經人畜驚散,李洛又遣出幾路人馬,打著自己的旗號,浩浩蕩蕩沿著揚州城周圍的驛道,一路路盤查下去。
至於揚州城內,除了繼續封鎖城門外,已無多少兵卒巡街。
只有少數人知道,這些其實都只是些普通衙役及駐兵,真正有經驗的捕快,一個也沒出城,此刻都正在柴捕頭的帶領下,暗中查訪。
李洛雖然心急如焚,但他知道,自己是對方眼中最大的靶子,他不走,對方的防守就絕對不可能鬆懈下來,是以只有強壓心中的焦躁,先帶人有多遠走多遠,等到柴捕頭那邊有確切的訊息傳來,再潛回揚州拿人。
讓他心煩的還不止這件事。昨天晚上出門前,一名武約的親信偷偷進了府,帶給他一個令人震驚的訊息:遠在京城之外的皇帝,突然間連發幾道聖旨,除了照舊例勉勵奉命監國的太子外,命長孫無忌、馬周主持中書省,李世績從涼州星夜趕回洛陽,名為輔佐太子整頓軍備,卻同時領銜左僕射,主持軍務。
單就這一條來講,說是皇帝遠行,不放心東宮,也算正常,但是跟著下禁宮令,所有嬪妃若無太子號令,嚴禁出宮。
稍微知道一點內幕的人,都明白這是衝著武才人去的。那名親信得到的武約的手令,還是透過宮內知底的張小年傳出來的。
這件事可大可小,小的不過是約束武約,不讓她再出來干政,大的,可就涉及東宮了……李洛每每想到這一點,都忍不住感到渾身冰涼。
因後宮之事惹得父子兵刃相向,甚至禍及國家,這樣的事歷來可不少見,況且李治雖然位列東宮,但是性子文弱,眾人皆知,原來的太子李承幹、魏王李泰等人論到文治武功,都要強於他,雖然各自被貶或被逐,卻無時不在旁虎視眈眈,夢想著重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