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口咚咚地響了半天,一位小丫頭扶著一個又老又瞎的老頭,慢吞吞地走了上來。
那丫頭穿一身素樸的青衣,只腰間繫了一條淡黃的腰帶,把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很好的顯了出來。
她面不飾粉,頭不梳裝,可是眼眸如星,面如新月,看上去很有一股別緻的清雅氣質。
那老頭是她的爺爺嗎?阿柯心裡嘀咕,不僅又瘦又黑,頭上沒剩幾根毛,稀稀拉拉地垂下,嘴皮翻著,嘴角還隱隱有口水痕跡,怎麼看怎麼讓人生厭。這兩人站在一起,實在也太不協調了一點。
那小二站在阿柯身邊,道:“就是這位丘二爺叫的。你們可好生唱,二爺是我們這裡出了名的善人,唱得好可重重有賞!”
那丫頭低低地禮下去,道:“是,多謝二爺。不知二爺想要聽什麼曲子?”聲音清脆響亮,實在好聽。
阿柯道:“你會什麼?”
那丫頭道:“奴家與爺爺本籍蘇州,也就會唱些小曲而已,不知是否合二爺的好。”
阿柯道:“蘇州,好啊。我挺喜歡蘇杭小調的。隨便唱一曲聽聽吧。”
那丫頭便請小二搬來張椅子,扶她爺爺坐了,自己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
那老頭一點頭,從背上的包袱裡拿出一把古舊的揚琴擱在腿上,先拉了兩下,吱呀難聽。
那守在樓梯口的三人不覺皺起了眉頭,心道:“這丫頭雖然不錯,但老頭子看起來渾渾噩噩,會拉琴麼?”
那丫頭抱歉地道:“爺爺走了一上午了,能不能討杯水喝?”
小二道:“嘿,你這老頭,架子倒大!”
阿柯喝住了他,道:“把我這茶給他端過去吧。”
那丫頭感激地對阿柯又是一禮,道:“多謝二爺。”抬頭看了一眼阿柯,眼眸如絲,煞是嫵媚,直看得阿柯心中一跳。
那老頭卻不說話,接過杯子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打了個嗝,喘了口氣,伸直了腰板。
他全身似乎抖個不停,連拿弦的手都在顫動,實在讓人懷疑他能不能拉出像樣的音來。
小二道:“喂,老頭,你會拉……”
正在這時,那老頭突然地一頓,霎時如老僧入定般紋絲不動。眾人還在驚異,一陣琴聲已經響起,悠揚纏綿,一波三折,宛若江南的絲雨,細細密密,雖無大風大浪,卻也無休無止。
只拉了幾下,眾人的心已被琴音深深吸引住了。
那丫頭身子自然地一直,一隻纖手輕輕敲著牙板,在這琴音中輕啟朱唇,唱道:“雨霽霜氣肅,天高雲月明。繁林已墜葉,寒菊仍舒榮……”
琴音歌聲匯在一起,猶如緩緩展開一幅畫卷,但見得天高雲淡,月朗星稀,雖沒有風,仍有無數枯葉緩緩墜落。
一片,兩片,三片四片……枯葉們紛紛打在盛開的寒菊之上,彷彿在讚頌它的美麗,又彷彿嘆息自己的凋落。
清冷的月光就在那菊花的蕊間流動……
歌聲完了半天,樓內都鴉雀無聲,眾人都仍沉浸在剛才的暇思之中。
還是阿柯回得快,抹一把臉,帶頭鼓掌道:“好!唱得好!賞!”
樓上其餘茶客也紛紛鼓掌稱讚,有好幾名客人茶也不顧了,湊到離那丫頭近的桌子上,好聽得更好。
阿柯讚了幾聲,從衣袖裡掏出錠足有十來兩的銀子,招手要那小二送了過去。
小二一邊遞給那丫頭,一面道:“我說吧?我們丘二爺可是豪爽之人,還不快謝!”
那丫頭接過銀子,還沒來得及感謝,阿柯又對那三人道:“嗯,好不好聽?”
那三人都道:“好聽,好聽。”
“好聽還不賞?”
那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咬牙也掏出錠銀子,遞到那丫頭手裡。
阿柯拍著扇子,一迭聲地催促小二道:“拿酒來,拿好酒來!這等好歌,可需要酒才行!”
那小二忙奉上好酒,阿柯喝了一口,對那丫頭道:“唱得真好,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那丫頭低頭道:“奴家小棠,年十四了。”
阿柯道:“好一個小棠。再唱,再唱啊,爺還有賞!”
小棠便又唱了幾曲,有時下流行的華麗的宮廷之曲,也有清新的民間小調。她的聲音清脆動人,那老頭子拉的琴又韻味十足,兩人配合實在天衣無縫。
阿柯無不擊節稱讚,連連賞賜,一面趁興灌酒。那三人也只好跟著隨喜。座中客人也紛紛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