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的旖旎風景,蓮蓬、蘆葦、綠蓑衣,水鷗、扁舟、蓮花落。
他不必去裝出一幅思鄉心切的模樣,因為那股思念之情本來就是實實在在的。當朔城老街上的家家戶戶都貼上嶄新的年畫窗花時,俞和舉頭往東南邊一望,就會覺得恍然間能看到一片朦朧迷離的水岸,有個藍裙少女正橫吹著玉笛,她發覺俞和望來,便站起身子,笑盈盈的連連招手。
正是那雲夢澤畔伊人的似水柔情,讓俞和心中的回憶越沉越深,漸漸不再會時時作痛。
許多人對俞和說過,光陰會洗去一切。這便是七年時光所改變的事情,俞和的心與七年前不同,人也不再是七年前那個莽撞衝動的少年。
衛行戈還在盯著俞和,他似乎是在看一件稀世奇珍,絕容不得它落入別人的掌心。旁人很容易被這種熾熱的眼神所打動,但俞和卻默不作聲的端起酒罈子,給自己倒滿了一碗酒,喝了一小口。
神念已然牢牢的鎖住了丹田中的兩儀元磁離合劍丸,攏在袖中的左手,也攥緊了長鈞子與柳真仙子的傳訊玉符。雖然猜想衛行戈恐怕會勃然大怒並當場出手,但俞和還是搖了搖頭,輕輕的說道:“多謝衛師兄抬愛,只是俞和這幾年閒雲野鵝的日子過得慣了,無意再捲入風雲之中。”
無風也無雨,可順平酒樓猛地晃了一下,木板磨蹭,發出“吱呀”的聲音。
衛行戈面沉似水,視線中的溫度漸漸冷卻,可居然並未悍然出手。只見他伸手抄起桌上的酒罈子,直徑就著壇口咕咚咚的將壇裡的殘酒一飲而盡,把碩大的酒罈子一甩,拍桌大吼道:“再上酒來!”
樓下的老康掌櫃一哆嗦,趕緊招呼人又送了兩大罈子老酒上樓。
俞和一言不發的看著衛行戈,二樓的氣氛顯得有些劍拔弩張。
也不知是因為酒勁上衝還是怒氣勃發,看衛老魔額角一片青筋浮凸。揮手將兩壇酒的封泥一齊拍開,衛行戈按著酒罈子,吐出一口滾熱的酒氣,對俞和道:“在師弟心中,莫非還對那些虛情假意之輩有所留戀?”
“非也。”俞和搖了搖頭,“俞和出身道門,雖然如今已是個無門無派的散修,但也不願被人身後指摘,說我棄道投魔。”
“大道三千,是魔是道皆是登天之途!那什麼門派出身,都是居心叵測之士的一派胡言!”衛行戈又把他自己與俞和麵前的酒碗倒滿,那潑濺出來的酒水,撒的滿桌都是。他盯著俞和沉聲道:“我再問你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俞和灑然一笑,舉起酒碗朝衛行戈一敬,說道:“俞和不願雙手沾滿血腥,教衛師兄失望了。”
衛行戈目中有怒火一閃而逝,他盯著俞和的酒碗,卻並不伸手去拿自己的酒碗,只是一字一頓的問道:“那你要怎樣才肯跟我走?”
俞和知道,衛行戈如此發問,那可就分明是要圖窮匕現的意思了。他心裡緊緊的繃著,擯住了呼吸,雄渾的真元在周身經絡中疾行,隨時準備出手接招。看俞和那隻僵在面前的酒碗,竟然隨著他心緒不寧而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衛行戈看俞和手中的酒碗顫動,緊皺的眉毛忽然鬆了開來,他咧嘴一笑,拿自己的酒碗朝俞和的酒碗邊輕輕一碰,淡淡的說道:“你就不怕我在這裡殺了你,然後血祭了這座小城?”
俞和挑了挑眉,老老實實的答道:“怕。”
“既然怕,還不跟我走?你再搖頭,就是我衛行戈的敵人,我就要讓你形神俱滅;你若點頭,就是我衛行戈的好兄弟,我可以為你死!”
衛行戈這話擲地有聲,就連那神情木然的白髮老者都抽了抽嘴角。可俞和嘆了口氣,喝乾了碗裡的酒,把酒碗往桌子上一放,還是搖了搖頭。
酒落下肚,兩儀元磁離合劍丸逆衝上十二重樓,壓在舌下,只張口就能飛斬而出。但對面的衛老魔還是沒有出手,只把碗裡也一口喝乾,將酒碗輕輕的放在了桌上,視線從俞和的臉上,挪到了那位坐在木輪椅上的白髮老者身上。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小子?倒真是有股子修劍之人的硬脾氣,只是他的劍,太鈍!”
從打進了順平樓之後就閉目不發一言的白髮老者,這時突然開口說話,並且將他的雙眼睜開了一道細縫。
那眼縫中透出的寒芒,竟讓白日明光一暗。在俞和的識海中,霎時間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劍鳴,含在口中的兩儀元磁離合劍丸好像是一雙受了驚嚇的野兔,從俞和舌底一溜而出,倒竄回了紫宮大竅,躲入白玉劍匣中,再沒了聲息。
俞和心中悚然,沒想到這白髮老者竟然是一位劍修,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