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今日卻在峰下意外重逢,老頭子焉有不喜?
而如今俞和也終於知道,當年跟他一起醉臥在遍地酒罈酒碗間的瘋癲老頭兒,竟然是九州之上赫赫有名的耆宿劍仙,號稱“西嶽五蒼松”之一的醉劍仙金犀上人。論及輩份,人家還是華山仙宗鎮派祖師金霞上人的親師兄。
再說雲臺峰三劍與範引麒等一眾華山修士,戰戰兢兢的跟在後面亦步亦趨。前面金犀上人親自帶著俞和與寧青凌,一邊沿著山道慢步登峰,一邊還在指點江山品評美景,渾沒把縱橫飛掠的魔宗修士放在眼裡,也無有一道魔火黑風敢朝這邊撲來,十幾個人真好似在遊山玩水一般。
能令魔宗兇人退避三舍,自然有其因由。要知道金犀上人的那口“太白青光劍”絕非凡物,只倒提在手中,便自然而然的綻出百丈寶光青罡隨行。那些闖入太華洞天的魔宗修士也不是沒頭的蒼蠅,遠遠窺見這邊氣相有異,紛紛撥遁光而去。柿子當要撿軟的捏,誰會想在這個當口上自撞南牆,落得出師未捷身先死?
一行人施施然登上了雲臺峰,走進峰頂道觀,抬頭見匾上“真武殿”三字氣勢凌厲,形如一位剛烈男兒仗劍狂舞。金犀上人一擺手,對俞和道:“小鬼,你倆且在殿中歇息片刻,要茶要酒自己吩咐道童便是,在我這地頭兒上切莫拘束。家醜不可外揚,老道我先去後殿,尋尋這些個不成器的徒子徒孫的晦氣,片刻之後,再來與你敘舊。”
“師叔請便!”俞和豎單掌一禮,帶著寧青凌去最靠殿門處的太師椅上坐了。他也不要酒,只問殿中道童討來兩杯清茶,擱在案邊晾著。
“這幾十年,你小子倒出落得有模有樣了。”金犀上人笑了笑,忽把臉一沉,甩袖走向後殿,那雲臺峰三劍與範引麒等人身子一顫,趕忙跟了上去。
前殿裡,俞和輕聲向自家師妹講述他與金犀上人如何相識;後殿裡,也不知道金犀上人如何發威,去向一眾弟子問話。待他倆將一盞熱茶喝完,就見金犀上人獨自走了回來。老道士徑直坐到俞和身邊的椅子上,揮手喝退了殿中道童,取出那支紅皮葫蘆,對嘴灌了一大口,斜眼看著俞和,只笑不說話。
俞和挑了挑眉毛道:“師叔你這是拿好酒來饞我怎地?”
“是也不是!”金犀上人把紅皮葫蘆往手邊桌案上一放,他也不塞住葫蘆口,就任那醇厚的酒香瀰漫在整座大殿之中。老道士看了看俞和,又看了看寧青凌,嘿嘿笑道:“看來你這小鬼離開羅霄那片樹蔭之後,也算是受過了些波折,有了些歷練,不再是昔年那個愣頭青,終是有了幾分城府。”
“師叔謬讚了。稚鳥終須展翅飛翔,何況士爭大道,若不自強,已不成了他人腳下的塵泥?”
“還會打機鋒了?”金犀上人眼中奇光閃爍,竟然勾得俞和胸中劍意搖動。
俞和不動聲色的吸了口氣,壓下漸起的心潮,暗自想道:“這老鬼,好深的劍道修為!如此劍意入神,快能比得羅修上人了。”
就聽金犀上人繼續講道:“我倒是想尋你陪我痛飲三天三夜,可惜今日不對時,這太華洞天裡亂雜雜的,教人心緒不寧,飲酒無味。不過我看你身邊這位紅顏知己,恐怕也不會允你跟老道我拼個爛醉如泥吧?”
寧青凌聽金犀上人出言調侃,她粉臉微紅,欠身道:“小女子豈是那般不知趣不懂事之人,自然不敢拂了師叔您的興致。”
“好,好,好!少年英雄,得此如花美眷,的確羨煞旁人,當浮一大白!”金犀上人又抄起紅皮葫蘆,喝了大大的一口酒下肚。
俞和聽金犀上人扯東扯西,似乎嘴裡藏著什麼話要講未講的意思,他卻也不好徑直挑起話頭,便只拿探問的眼光,望定了金犀上人的雙目。
老道士哪裡會看不懂俞和的心思,他翻手將酒葫蘆塞回袖中,收起滿臉調侃的神色,對俞和沉聲道:“你離開羅霄劍門之後,可曾回過揚州,可曾見過你家宗華師伯?”
俞和搖了搖頭道:“既然立意遠走,何須回頭?”
金犀上人猛一瞪眼,喝道:“浪子回頭金不換,有什麼不可回頭的?如此意氣用事,可見你還未真正長大!”
俞和眨了眨眼,不疾不徐的答道:“師叔可是要勸我重回羅霄?”
“是也不是!”這金犀上人,扔出來還是那一句模稜兩可的回答。他抬眼望定俞和,一字一頓的道:“雖非老道我所願,但宗華曾卻有一言,我當說與你聽!”
俞和的眼神中終於閃出了一絲波瀾,他抿了抿嘴唇,緩緩道:“師叔請講,俞和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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