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虎、江紹傑和陸嗣清一面玩耍,一面閒談,才知道陸嗣清的賊癖不是天生的,乃是模仿的。陸嗣清說:“像咱們這大年紀,練好了功夫,難道耍著好玩不成?我們必定要到處遊俠,偷那不義之財,打那強橫之漢。二位哥哥別看我小,我莊上那個收租的沈順兒,他無故打那個拾柴的老鍾;我過去跟他評理,他竟罵我:‘小渾蛋混開,看我踹死你!’我就忍不住了,教我躥上去,一個嘴巴,給打破鼻子。他這東西很壞,他不告訴我爹,單告訴我媽,教我捱了一頓打。我能饒他麼?”
楊玉虎笑道:“不饒怎麼樣呢?”陸嗣清道:“怎麼樣,我第二天晚上,就去偷他,還拿大磚把他的鍋砸了。”楊玉虎、江紹傑聽了,不由失笑。
陸嗣清又道:“可是這行俠仗義,也不是容易事。告訴你二位哥哥:我有一回看見一個女孩子,打一個小男孩,打得直哭。我就過去嚇唬她,不許她以大欺小。誰知教那丫頭片子唾了我一口。她說:‘這是我兄弟,你管的著麼?’我就說:就是你兄弟,也不該欺負他。這工夫,那個小男孩反倒抱著他姐姐的大腿,哭著罵起我來。我一想,還是人家有理,我就溜了。”(宮注:此故事據白羽自身經歷,略加改寫。詳見《話柄》或《白羽傳》。)楊、江二人把這話一一對老師說了。俞劍平笑了笑,覺得這也是小孩頑皮的常態,如是正確引導,很容易調教。這陸嗣清見有楊、江兩個少年在此學藝,他倒有了玩伴,比在家裡不時被他母親查考,倒還有趣得很,因此很願留下。
俞劍平說:“老侄願意在我這裡很好,你可得把好偷的毛病改改。你看楊、江二人,年經都比你大,功夫也比你好,他倆還不敢出去胡鬧。你這時正該好好練功夫,不可務外。練功是很刻苦的事,要持之以恆;下一二十年苦功,等到技藝學成,也懂得人生道理,再出去施展,就不致幹蠢事吃虧了。你要悶得慌,自有楊、江二人和你作伴,也可以出去玩耍,但不許生事。”陸嗣清低頭應了一個“是”字。(宮注:白羽終生卑視武俠小說,此處借俞劍平之口,道出防止青少年看武俠小說引起鬥毆等副作用。)
陸錦標便催他給老師磕頭,並認師兄。俞劍平道:“陸賢弟別忙,現在先把賢侄留在這裡半年,看他真收得下心去,咱們再認師。不然的話,他住兩天,忽然想家,倒麻煩了。你要知道,他才十三歲啊!”遂引陸嗣清拜見俞夫人。俞夫人丁雲秀也出來見過陸錦標。
從此,陸嗣清便留在清流港,和江紹傑住在一個屋裡;兩人有說有笑,很是熱鬧。見了俞劍平和別的生人,還是生辣辣的,沒有什麼話。每天早晨,在箭園學藝;他倒也很聰明,也肯用心。陸錦標放心不下,也住在俞鏢頭家中。他的意思,是人老愛子,要住個半月二十天,看陸嗣清能夠不想家,他才回去。
這一天午飯已罷,江紹傑和陸嗣清在箭園舞刀試劍。俞劍平、陸錦標坐在客廳裡,面前擺著象棋盤,兩人聚精會神的下棋。陸錦標連戰連北,已輸了六七盤;越輸越上火,越要下。俞劍平想要歇歇,陸錦標只是不依。俞劍平皺眉說:“越是矢棋越難纏,一點不錯;我都頭暈了,陸大爺,你饒了我吧!”陸錦標說:“不行,別說頭暈,就是天塌了,我也得撈回來。瞧著點,我可要踩象了。”俞劍平捻著長髯,捨命陪君子似的,繼續下棋。正下處,忽聽院內有人說道:“呦,大師哥回來了,你這是怎麼了?”俞劍平愕然道:“楊玉虎,你跟誰說話了?”楊玉虎一面跑,一面說道:“師父,大師哥回來了。您瞧瞧他吧,他也不知是怎麼了?”
俞劍平吃了一驚道:“他怎麼回來得這麼快?”說著站起身來。那黑鷹程嶽滿面流汗,遍體黃塵;挑門簾走了進來。俞劍平一看:程嶽面色發黃,精神憔悴,渾似大病初起。俞劍平忙問道:“程嶽,你怎麼了?”程嶽慘笑了一聲,叫道:“師父!”過去彎腰行禮,俞劍平伸手扶住,正要問話。程嶽“哎呀”一聲,往後倒退,右手忙把左肩頭護住道:“師父,咱爺們栽了!”俞劍平變色道:“你說什麼?敢是你受了傷,在路上遇見事了麼?”這時陸錦標戀戀不捨的離開棋盤,說道:“程老侄,你從哪裡來?”程嶽回頭,忙請了一個安,道:“是陸大叔,恕弟子無禮,我受了傷,不能給你老磕頭了。我是才打海州趕回來。”轉身對俞鏢頭說道:“師父,二十萬鏢銀在范公堤被劫,我和胡老叔全都受傷。現在胡老叔已被海州衙門押起來了。咱們的十二金錢鏢旗當場被群賊拔走,指名要會會你老人家。”程嶽一口氣說完,鞍馬勞頓,支援不住,身子往椅子上一靠,隨即坐了下去。俞劍平驟聞失鏢,把腳一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