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頭,卻有些悲涼,直道:“看清了。”
此時此刻,在遊道行眼中,那前方屋內,灶處早已沒了火,缸中滴水也不見。
那木床之上,躺著沉眠的老人……哪裡有什麼老人!
那處只有一副瘦弱枯骨罷了!
黃土屋內,一副白骨站在床前,那床上躺著另一副白骨。
這屋內乾淨,半個老鼠也無,半張蛛網也不見,便是地上稻草散亂,卻也根根筆直。
此時只有那兩竹筐內,見紅塵倒卷。
遊道行渾身顫抖,此時此刻,眼前之事,真正是白骨開言!然讓他如此劇震之因卻非白骨之事,而是那床上枯骨。
此時此刻,遊道行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心中五味雜陳,難受不堪言語。這白骨一生,原來都不曾放下,他這家裡,哪裡還有活人?
“上仙,您早已曉得了?”
遊道行轉頭去,李闢塵眼簾微闔:“略有猜測。”
遊道行沉默半晌,緩緩開言:
“原來,他們都死了……”
李闢塵點頭:“這老人死在前,白骨死在後,前者三魂已去,七魄已消,後者三魂七魄聚真靈不散,滯留枯骨身中。”
“紅塵迷眼,七情不散,大幻蒙心,真假難言。”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音喚,白骨歸心,白泥落,雪滿人頭
音如天雷,只是這最後一言,卻已震徹人間。
遊道行驚住,再轉頭,卻見屈子力恍然未覺。
屈子力仍舊站在床頭,此時,只見李闢塵忽然嘆息,那雙目中,顯化出光華,左眼之中綻放無量光明,如太陽大日;那右眼之中綻放陰沉光華,如太陰大月。
李闢塵開口來,其音渺渺,如夢如幻,只道去:“紅塵已放,如何還居白骨之身?”
床頭處,屈子力呆呆站著,只是看著自家老孃,此時那兩擔中,紅塵落下,赤棗化光。這副白骨緩緩動作,伸出手去,放在這木床白骨身上。
骨顱顫動,那上下之鄂交擊,發出咔咔嚓嚓的音響,李闢塵嘆氣,又是開言:“至親故去,如今也見得真容,如何還居白骨之身?”
白骨只是不言,也不轉頭,只是面對木床枯骨,卻不知是聽沒聽見李闢塵的仙言。
那冥身顫動,踝骨踉蹌,後退三步,在床前跪下。
遊道行又是不解,再看李闢塵,低聲開言詢問:“上仙,您這莫非是天音喚魂?”
“有些相通,但卻不是。”
李闢塵開口,道:“現在這副身子,既是屈子力,也非屈子力。”
“至親入夢,白骨當醒,此時這身,才是那死滅真魂。”
“白日你我所見,其那屈子力,不過是幻心罷了,我前所講,大幻蒙心正是如此,這是自己給自己種了記憶,那其中大願既能收束紅塵人心,那麼,區區一個屈子力,如何能不入紅塵?”
“白日那屈子力,渾然不覺自己已是白骨,而入夜之後,大夢已醒,白骨之身喚出真魂,紅塵放下,自顯真靈。”
李闢塵又轉頭,對遊道行說:“他不過活在自己幻想中罷了,你再想想,這今日,你我遇見他時,可曾對你言半個字來?”
此言一出,遊道行頓時一愣,再細細一想,卻是渾身冷汗如雨。
白骨擔山,紅塵不放,確確實實,屈子力從不曾對自己說過半個字來,更也未曾提過李闢塵身後龍馬之事。
如天地乾坤,只李闢塵一人入他之眼,其餘皆是路邊頑石,見不得,尋不至。
白骨顫顫巍巍,此時跪下,便是對著那床頭枯骨,恭敬拜下。
一拜,是感養育之恩。
二拜,是念至親之血。
三拜,是真正拜別,再不見。
白骨頭顱叩地,那身子彎下,便如山般沉重,待三拜已了,這尊白骨跪在地上,頭顱中,雙目空洞,只是盯著前方床上枯骨,兩臂垂下,沒了動作。
土屋內,孤骨一尊坐。
北風起,泥人愁斷腸。
李闢塵忽的動作,向前踏出一步。
“大願已了,塵緣已盡,如何還居白骨之身!”
“三拜已下,離別已言,如何還居白骨之身!”
“心障已破,真世已見,如何還居白骨之身!”
一連三問,李闢塵語氣鏗鏘,此時又言,緩緩吐出三道字來。
“放下吧!”
三字如雷,撼動蒼黃,那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