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明眼前的天地並不是虛幻的,證明眼前的這些生靈都是活著的。
證明她並沒有陷入某種妄想當中。
從日初到日暮,夕陽如火,女魔踉蹌跪在地上,渾身血汙,精氣神已經徹底敗落,她殺的人已經數不清,屠殺的村莊超過百數,她木然的抬起頭,到了這個時候,彷彿是形成了某種默契似的,那雙有些黯淡的眼睛轉向四周,她有些希望看見那個人,這是一種很怪的心理。
當然,沒有讓她失望,那株老槐樹依舊出現了,就在前方不遠,而那個陰陽袍的白髮仙人,也仍舊倚坐在樹上。
“你……到底要做什麼?”
女魔顫抖著抬起胳膊,雙掌中的血汙早已變黑髮臭,暮仙人身在枝幹上,那雙漠然的眸子,孕育著神光,落在她的身上。
四周的景色化為清氣,一切都變成虛妄,包括女魔身上的血汙,她絕望的瞪著眼睛,雖然她早已經有猜測,自己或許是被困在了一個虛假世界中,但卻未曾想到,從頭到尾,自己都沒有逃脫他的掌控。
連第一個屠殺的村子也是假的?
那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陷入的虛妄?
她憤恨的看著暮仙人:“要殺便殺,要剮便剮,為何如此戲弄於我!”
咆哮與瘋狂組合到一起從不是好事情,女魔的手猛然戳穿了自己的眉心,於是她死了,於是這個世界開始破碎,於是她恍然回神,彷彿剛從大夢中醒過來一般。
依舊是荒原,依舊是老槐,依舊是暮仙人,一切的時間彷彿回到了“死之前”的節點。
她覺得自己是太過疲累而做了個短暫的夢,於是立刻再度自殺,然而……一切又和方才一樣重複了一遍。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第七次的死亡之後,她已經麻木了,而暮仙人也第一次開口,和她說了話。
“你能夠自己殺死自己七次,了不起的,想來,讓你褪去魔身,應該也沒有太困難吧。”
女魔晦暗的眼中泛起一絲疲憊的神色,因為脖頸無力的緣故,她為了看清東皇,那雙原本媚人的瞳孔不得不向上輕翻,只是此時配合那恐怖的血絲,看上去就像是陷入了恐懼與瘋魔的絕望深淵。
她的鼻尖聳動,漸漸滴落冰冷的汗珠,臉色也由紅轉白,如同一個死人模樣。
“世間最難的事情就是死,很少有人能像你一樣,面不改色的把自己殺死,並且一死就是七次,如果世間眾生不怕死,也就不會有人願意修行,說到底,長生,不就是因為怕死麼。”
“萬事萬物都有遲暮,世間又有什麼是永久的呢?你沉淪魔道的時間太久,不過依然有的救。”
女魔的牙齜了起來,嘴唇嚅動著,最後狠狠的迸出幾個字。
“我……不需要你救。”
暮仙人的身體微微前傾:“看在你是陸玄卿師父的份上。”
女魔原本憤怒與仇恨的目光忽然驚動,她的身體顫了一下,但因為力量枯竭而沒有保持住穩定,砰的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你……你把她怎麼樣了?”
暮仙人垂這腦袋看她:“她以前是因為怨憎魔屠殺而失去家鄉的流民,你,曾經也是因為魔患而失去了故鄉,然而,最終你卻投入了魔的懷抱,你心中過度扭曲的執念,讓你走上了歧路……”
“哈哈哈……”
女魔的臉貼著地,身子同樣貼著地,已經站不起來:“你又知道什麼……高高在上的尊貴仙人……”
暮仙人:“那你剛剛屠殺百姓,殺的可開心嗎?”
“開心,我如何不開心!這些腌臢貨,死的越多越好!”
女魔的眼珠動了動,忽然,四面八方的無數風雨雲靄聚集起來,在這片荒地上重新勾勒出了那些活生生的百姓。
直至此時,她才仔細的看清了這些百姓的容顏。
盯著,盯著,盯著看了很久很久。
她的神情越來越難看,越來越瘋狂,越來越震驚。
“仙家!仙孽!”
她在地上掙扎起來,想要抬起身子,暮仙人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看來你是開心的,面對著年幼時的鄰里鄉親,還能下得去手,你必然是極開心的。”
“仙孽!仙孽!殺人不過頭點地,何以如此誅心!爾心思歹毒……歹毒……”
她越罵聲音越小,最後沉寂下來,只是在大聲哭喊,而那些百姓圍攏了過來,他們站成一個圈,把女魔圍在中間,齊齊盯著她,卻什麼也不做。
女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