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又老又醜又煩人!”
未英碾碎了落到他腳邊上的一片柳葉,恨聲道。
夏南跟在他身後暗想,韓大人也算得面如冠玉、器宇軒昂了,雖然年紀是大了些,可年歲更添他的風姿,不知未英嘴裡的醜從何來。
夏南只敢想想,可不敢說,想著未英能編了個瞎話,從韓烺手下脫身,也是厲害了,於是問道:“韓大人沒疑心你?要是識破你說的謊話怎麼辦?”
“怎麼可能?”未英一臉不屑,“我只是給他指一條路而已,又不同他說路盡頭是什麼。”
夏南覺得有理,跟在他身後點頭,“你可真厲害,兩句話就把他們搜尋的路引偏了。”
然而未英卻冷哼一聲,“引偏他是必然的,只是那老男人臉皮比豬皮厚,死皮賴臉的不出來!還支使了我去幹活!真是陰險狡詐!”
且他還裝病扮嬌,自己閉上眼都能瞧出他是故意的!
未英越想越氣,他的阿採姐成日在這個老男人眼皮子底下,還不知道受多大的罪!
他不敢再耽擱,讓夏西替他去尋韓均,自己跑去黃諒那,將話說了,卻又道:“女賊之事事關重要,黃總管務必親自同大人確認才好。”
他這麼一說,黃諒可不敢自作主張,立時往正房去了,未英隨他到了正房,眼見著另一邊趕來的韓均也進了屋去,心道就算韓烺不出來,多兩個人在,他也不好太無賴!
只是兩人剛進去,韓烺便跟著一同出來了,不知何事,離了正院。
韓烺這邊一走,未央止不住心底地高興,立時往正房去了,通報了一聲撩了簾子進門,只見著裴真正站在門前等他。
“阿採姐!”未英興高采烈,“那老男人走了,你終於能鬆口氣了!”
未英上前兩步,湊在裴真身前,方才周身凌厲的氣勢倏忽散了乾淨,想似兒時一般扯一扯她的衣袖,手伸出,卻聽她嘆了口氣,“未英,叫我裴真。”
未英一愣,手下一頓,“阿採姐,原來名字好好的,為何要改?未英不明白。”
他是不明白,自從前些日子他的阿採姐受了傷以後,人便像變了個樣子,說以前好些事不記得,也不想記得了,以後要從新來過。
可名字又同這有什麼相干?
他們是一起進的冷名樓,一起被老樓主賜的名字,她要改名字,未英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未英,”裴真輕聲喊了他,“從新來過,如同新生,換個名字,就是換個身份。”
她說道此處頓了一下。這個說法是她之前同未英說的,顯然未英雖然聽進去了,卻並沒有理解。
這會看著未英臉色的困惑之色,裴真又道:“未英,我之前同你過說從前的記憶都散了,這個說法並不準確,其實,從前未採的記憶我都忘了,反而頭腦中注入了新的記憶。你說,我還是從前那個人嗎?”
臉色一下變得煞白,未英嘴唇顫了一下,表情極為複雜,“可是,你還是你,還是以前的模樣,連右耳後的痣都沒改變,怎麼就是旁人了?”
他說得委屈極了,臉色說不出的難看,似要哭了一般,“阿採......阿真姐是不是不要我了?”
裴真靜默著,聞言心下一軟。未英今歲十四歲,同未採一樣是個孤兒,兩人各自的師父又都相繼去世,相依為命十數年,感情不可謂不深。
她之前沒把後邊的話說給他聽,一來是她沒思慮清楚如何說,二來也怕未英接受不了。現在看來,他果然是不能接受的。
既然如此,她便也不再多說。
未英她不會攆走,就像不會從冷名樓憑空消失一樣,她該擔下未採的責任,畢竟,她佔了未採的肉身......
似有若無的陳皮味兒散在屋中,是方才給韓烺驅散頭昏的藥水留下的。陳皮的香氣醒神,又令人覺得安心。
裴真抬眼看著未英沒了平日裡的飛揚,心下又軟了幾分,溫聲道:“未英,若是你樂意,便是一輩子跟著我,我也沒有旁的說辭。”
這句話透著的溫柔,未英幾乎從來沒自未採嘴裡聽說過,話傳進他耳朵,他瞬間仰起頭,少年人稚氣未脫的臉龐似被點亮一般,“真的?!”
裴真忍不住也露了笑意,點頭道是,“只是不論以後如何,咱們得先過了眼前這一關。韓烺他不是好糊弄的,你今日自作主張,若是被他瞧出來,豈不是落入險境?”
提道韓烺,未英瞬間沒了好氣,“那老男人委實煩人,阿真姐沒少受他磋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