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角衚衕韓府,安靜祥和。
裴真坐在裡間的小桌前,將六隻被她擺放零散的茶杯,一個個放回了茶盤。
韓烺日常公辦的指揮使司地段有官兵把手,來往查問甚是嚴密,錦衣衛內南北鎮撫司均有駐紮,想入韓烺公務用房查探簡直如同登天,她方才用幾個茶碗比擬了一番錦衣衛的情況,結果堪憂。
這也就罷了,只是不知到底要尋的東西是否存在,又以何等方式存在。若能知道一二,也好行事。
裴真將最後一個茶碗放進了茶盤中,外間門簾被人撩開,韓烺腳步聲傳了進來。
自那次她不小心睡著,被他抱回了床榻,他之後再進屋子,常不讓人通傳,還像是怕驚擾了她一樣,可實際上,她越發地提醒吊膽了。
她又將茶碗挪出來一隻,倒了一杯茶水,遞到了嘴邊,韓烺已經到了她身後。
“夫君輕功甚好,行走如貓兒一般。”她思若無意地說了一句,見他笑著上前,聽他道:“承蒙夫人誇讚,對得起練功那幾年吃得苦了!”
那嘴角高揚著,垂眸看她的目光盡是繾綣,裴真想起那句“為夫”,半個身子又不自在起來。
可那要留人又自稱為夫的小豆子卻似故意一般,竟湊到了她身後,一手按住她左邊的桌面,另一隻手一伸,捏住了她抵在唇邊的茶碗。
他這般姿態,如同將她圈在懷裡,那雙狹長的眸子看住了她,看得裴真連剩下半個身子,也都僵了起來。
這哪裡算完?他捏住裴真嘴邊的茶碗朝著裴真頷首,勾起的唇輕起,“同夫人討些茶水喝。”
言罷徑直將茶碗奪了過去,正就湊在裴真方才抵在唇邊的那片杯沿,小啄了一口,臉上笑意更濃了。那笑意順著他的彎腰靠近在裴真臉前,裴真只聽他聲音極輕地道了句,“夫人喝過的茶水就是甜。”
裴真差點想道一句“差不多得了”,不過她沒有,極力忍了,卻沒忍住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小豆子,這是把她往絕路上逼呀!
說留下,稱為夫還不夠嗎,還要同她這般親暱作甚?只是他靠得這般近,一呼一吸她察覺入微,她嗅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心有些慌。
不行,別被他唬住了去,她是潛入他身邊執行任務的!
裴真極力忽視韓烺的靠近,抬手指了一旁的凳子讓他坐下,“夫君定是口渴了,坐下喝杯茶水吧。”
她挺直腰板坐著,指著凳子請他,卻不敢抬眼去看,韓烺眨了眨眼,一眼看穿她是又怕又無計可施,只得假裝鎮定地請自己喝茶。韓烺覺得可以,只要她沒嚴厲地推開他便是好的。
他就知道,她雖沒一口應下,可也沒確定拒絕的。
韓烺並不太過勉強,將凳子往她身邊拉了過來,才挨著她坐了。
裴真小小松了口氣,倒了茶水遞過去,眼角瞥見他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自己身上,趕忙開了個話頭。
“夫君明後日可要去衙門當差了?”
韓烺笑著點頭,“明日再陪夫人一日,後日再去。”
裴真聽著心道何不明日去,好歹讓她鬆口氣,念頭一閃便聽他道:“我見夫人胃口甚好,明日夫人若嫌悶,咱們可以到街市小逛,吃些京城名吃。”
裴真見他真心邀約,暗倒正好,明日出門正方便了啞巧和未英同外邊兄弟聯絡,趁此時佈置一番過幾日探查錦衣衛的事項。
她點頭道好,很給面子地笑了笑,韓烺瞧得心下鬆軟起來,同她道起京城的名吃。
裴真起初還細細聽著,只是他說得多了,她也記不住,神思漸漸飄忽,想到方才憂慮的那樁事上來。
若是能從韓烺口中直接知道他們要查探的事,豈不是比闖入錦衣衛,容易一百倍?
她這樣一想,不甘心起來,想要出言一試,恰好韓烺說到了從前剛進錦衣衛的事。
“......我想著京城還有我不知道的好羊肉館子?同周頤約了去吃,真沒想到,離著半條街遠便聞見那羊肉香味,勾人的緊,進去看了,鋪子門前支了口大鍋,一鍋羊肉湯熬得白亮,委實饞人。我同周頤一人喝了兩碗才罷。只是這天氣越發熱了,羊肉燥得厲害,夫人身子尚虛,待秋裡夫人好的差不多了,定帶著夫人過去!”
前面他說的那些京城名吃,自然是不帶重樣的,可話到了後頭,都要留一句回頭再帶她去吃,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安排從明日一口氣排到年底。
裴真只是笑而不語,等他說完這句,才點頭道了好,話頭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