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耳畔如狼嚎鬼涕,沈城躲閃著,漸漸感覺力不從心。
自半年前這夥人突然出現在張掖,半夜突然圍剿於他開始,這些來歷不明的人便成了他的影子,他走到哪裡,他們便追到哪裡。
起初有二十人之多,話不多,武功不淺,沈城隱約聽出各地口音皆有,但到底從何而來卻無從得知。
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古劍蓬萊。
沈城沒當回事,他從沈家離開後的十幾年裡,想要從他手中奪劍的人如過江之鯽,可也不過在他眼前拍起幾片浪花罷了,反倒在這些浪花的襯托中,讓他坐上了劍客第一之位。
第一劍客,豈會把這些人放在眼裡?
只是讓人費解的是,從前來的人,無不是想得到寶劍為己所用的江湖劍客,既是想要在當今第一劍客手中奪劍,沒有不親自前來的,
可這夥人卻不同,顯然他們是為某人前來,而此人並不露面,穩坐釣魚臺。
即便如此,沈城仍舊沒將這些人放在眼裡,這些人逐漸從二十有餘減到十人以下,後陸陸續續又來援手,雖無什麼頂級高手,可卻似蚊蠅一般時刻環繞沈城身側,敗也不退。
沈城不勝其擾,自張掖一路向東向南,偏這些人窮追不捨。沈城攜古劍蓬萊轉至荊州府江陵縣南下,卻在此地遇上了故人。
彼時天已入秋,長江水裹挾著西地高原的冰寒之氣,浩浩湯湯地一路為深秋嚴冬開路。
沈城抱著他的劍祖宗,在寒風裡瑟瑟發抖。
“我怎麼覺得長江邊比張掖還冷?”
古劍當然不理會他,要是每一句都搭理他,那可就沒完沒了了。
沈城嘀咕著北方的冷雖刺骨,卻是皮肉傷,而這南方的冷,那是入骨的毒,讓人四肢發軟、渾身癱瘓。
他將一身行頭重新換暖了,沒有立即離開,十分難得地,尋了個門頭小巧雅緻的蘇氏酒樓,點了一桌子的菜,趁著上菜,借人家後院淨了頭臉。三十四歲的沈城,除了膚色因著常年江湖行走麥色十足之外,仍舊有著幾分從前在姑蘇的英俊灑脫,歲月更是為他平添通身的坦蕩。
菜上齊的時候,酒樓裡來了客,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女子。她穿著一身白底黑邊的孝服襖子,清瘦得一陣風便能吹倒,她孤身前來,只帶了滿袖的寒風。
看到滿滿一桌子的菜,她有些錯愕。
沈城起了身,似是等了許久,“雪娘,你來了。”
他的笑一如十五年前在姑蘇時那般溫暖,像冬日裡的陽光,能抵禦寒風的凜冽。
沈雪娘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她恍惚著,斂著衣袖,慢慢落了座。沈城依舊笑著,只是眼中的笑意漸漸稀薄。
沈雪娘目光從滿桌菜上掃過——蟹粉豆腐、清炒蝦仁、蛋黃獅子頭、蓴菜銀魚湯......每一樣,無不依著她的喜好。
他還都記得。
她想起那時,她還是姑蘇沈氏的嫡枝小姐,沈家承辦了那一年的巾幗劍擂,她作為沈家女子必在上場之列。可她劍技並不出眾,眼看著陸陸續續到達沈家的女劍客,比她年紀輕的都不在她之下,她慌張起來。
這時,兄長沈壇給她推薦了一位陪練。
陪練人叫阿城,是個孤兒,劍練得十足的好,是天賦異稟、無師自通。雪娘歡喜得不得了,每日卯初,她都約了阿城跑得遠遠的,去沒人的地方練劍。
她不想讓人曉得她臨陣找人陪練的事,對阿城,也沒說出身份。
阿城根本不在乎,他是個樂天知命的人。
她歡歡喜喜每日找阿城練劍,那次劍擂,她雖然沒能奪得什麼名次,卻名聲大振,要知道沈家劍術雖厲害,可女劍客已經沒落了好幾代人。
父兄很高興,她更高興,請阿城在姑蘇城裡吃了好幾頓。阿城什麼都愛吃,尤其愛吃她喜歡吃的菜。
菜吃多了,她曉得了阿城的意思。
而阿城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從春末到深秋,她和阿城練了半年的劍,阿城說,等到來年沈家侍劍人之選過後,他便向父親提親。阿城劍術很好,她覺得比她兄長都好,要知道她兄長可是這一輩人中,最被看好的侍劍人、下一任沈家家主。
阿城不在競選之列,可為了慶祝新任侍劍的落定,沈家會舉行半年的劍會,邀天下英豪,阿城必然能嶄露頭角。她爹爹劍技平平,與侍劍無緣,便偏愛劍術高超之人,屆時自然瞧得上阿城!
阿城還不曉得她是沈家嫡枝小姐,到時候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