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說道:“後生撞了頭,是少城主將你送來醫治,你也莫要擔憂,少城主秉性仁厚,已將銀錢給了,你只管在此處歇息,待再服幾劑藥,能動了再走不遲。”
葉搴便露出個感激的神情來:“多謝老丈。”
口中這般說,他的腦中卻倏地閃過一個熟悉的面孔。
若他不曾記錯,才剛到這具肉身時,他曾短暫醒來一瞬,只因身子破敗,才瞧了一眼便昏迷過去。那被他瞧見之人,似乎……與伴他兩百餘年的血傀一般模樣。
猶記得引爆大陣隕落以前,他僅餘心願便是想要見一見血傀活著時的模樣,莫非這混元珠遵循他的心願,竟當真將他送到了還活著的血傀生身之地麼?
思及此處,葉搴心中喟嘆。
葉家血傀,本是窮兇極惡之活人煉製,素來分與族中出色子弟,一生相護。祖父卻曾告知於他,他身邊這血傀當年雖是屠殺一域,但真正惡人則並非是他。那被屠一域之中,或者非是人人皆為極惡之輩,卻也並無一人無辜……且這血傀固然是血傀,亦不是祖父將他擒拿煉化,而是他主動相求,心甘情願。
血傀自名“天狼”,後號“血屠”,但似乎還有原名。葉搴並不知曉詳細,只聽說自打他出生不久,血傀便被祖父帶回,自此守在他的身邊。
因著好奇,葉搴也曾問過天狼為何如此?
祖父卻告知葉搴,天狼一生坎坷,待屠滅仇人之後,他本已了無生趣,卻恰是遇上懷抱葉搴趕往葉家的祖父。葉搴生而羸弱,許是緣分所致,天狼心生愛惜,又因葉家無法收下他這聲名狼藉之人,便情願自戕,用這血肉之軀護葉搴成人。
亦是自那時起,葉搴方知天狼不論從前如何,待他總是誠心,他原本便很是看重血傀,後來更不由自主將他當作活人對待,縱然血傀並無知覺,也視他為親人知己。人前葉搴素來堅韌自強,可私底下若有疲憊,卻每每因有血傀靜靜相陪,很快散去。
此後,便是葉家慘遭橫禍之事。
他身為少族長,以殘餘族人共同進退,借古陣之力,將來犯之人盡數誅殺!
而血傀……
自也與他同死。
拂去那些思緒,葉搴面上一片沉靜。
說來,他自己的身世亦是坎坷。
父親乃是獨子,娶妻之後,夫妻二人情投意合,本應和樂融融。偏生夫妻二人一心向道,恩愛之餘也常年在外歷練,以至於被人算計,身中劇毒,好容易才能逃回族內。
當時他母親已懷胎九月,用盡力氣將他誕下,此後油盡燈枯,撒手而去。然而他出生之後,經脈斷絕,生機幾近於無。父親心痛愛妻,又擔憂於他,便將自身精血盡數拿出,將他供養,隨後與愛妻同去。但就算如此,他也只留存一口氣罷了,難以繼續存活下去。
祖父悲慟不已,便以秘法將他冰封,隨即四處雲遊,尋覓能叫他存活之法,直至八百餘年以後,才算找到了法門,讓他能破冰而出,從頭修行。
如今想一想,他附身之日,正是前世出生之日,想必其中也有淵源。
只不知他到了此處,那靈域漠河可還有葉家那對夫妻,又是否還有一位葉搴?
不,無論是否還有一位葉搴,他也不再是葉搴,當是葉殊了。
而那位與天狼一般模樣的少城主……
雖不知少城主是否便是天狼,但哪怕不是,對他葉殊也有救命之恩。
既有恩惠,就當報答。
這個粗陋的小陣,對於葉殊而言並不十分滿意,卻是他如今能佈下的最合適的陣法了。
待做完這些,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平常時,周遭皆是凡人,葉殊佈陣只用些石子之類,算是稍作掩飾,可如今似乎有修行中人來此,自然不能如此敷衍。
玉瓶於他而言本是有用,但事急從權,現下也只好先砸碎了做那引陣之物了——不論如何,玉石比起石子來,總是合用得多。
陣起後,好似有一陣微風吹拂過去。
此刻若是有人自上方朝下看,便連那茅屋也瞧不見了。四周左右,也皆是如此。
做完這些,葉殊才走回屋內,看向榻上的晏長瀾,輕輕嘆了口氣。
他必然是遭逢了磨難,也不知晏城主如何了?而那修士又為何要對晏長瀾下手?以那晏城主的性情,理應不會得罪修士,而修士行事,多是無利不起早,若是無可圖之處,怕也不會自降身份,對付凡人。
那麼,若非是有人請修士對付晏城主,那麼便是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