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三足高凳上燃著了的報時“更香”,頗收鎮廳之效。
此外,是分佈兩邊的四組几椅矮桌,可供三十多人安坐,喝茶品香,本足夠應付任何情況,此刻卻是“杯水車薪”。
剩客人已近百數,還有擠進來趁熱鬧的兄弟,百多人濟濟一廳,盛況空前。
由於中央被鼎足昂立的“更香”佔據,人群自然聚往兩邊去,或坐或站,夠膽和有資格坐下的,不是像韋溫、宗楚客的當朝權臣,就是田上淵、京涼、季承恩等幫會龍頭和高門領袖,其他人,用刀架著他們的脖子仍未敢坐下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尤能顯出紀夢的特殊位置和身價。
她幽靜嫻雅的坐在會客廳西南角那組几椅處,左右伴著她的是“青樓大少”柳逢春和清韻大姊。
周杰也來了,坐在柳逢春另一邊,其他三張楠木太師椅,由武延秀、武崇訓和為七色館負起招呼之責的香怪佔據。
四周雖擠得密密麻麻,獨是他們的一角沒人靠近,惟恐唐突佳人,一副只可遠觀的古怪情況,強烈的對比,已令人心生異樣,盡顯名妓在處,與別不同,管你是什麼達官貴人、江湖霸主。
清韻已屬風姿獨特的美女,可是這般的與紀夢並排坐著,立即給比下去。
縱是坐著,龍鷹判斷她有才女上官婉兒的高度,體形優美修長至無以復加,纖穠合度。
不知如何,沒任何特別的動作,她的坐姿有種令人賞心悅目、百看不厭的奇異感覺,她的美麗是整體的,令人神為之奪,卻怎都沒法確切形容,只可意會。
如端木菱,又或無瑕,她們或坐或立、舉手投足,均有這種超越言詞、完美無瑕的動人美態,因她們在武道上的修養,臻達超凡入聖的至境,有諸內,形於外。
可是紀夢獨特的美麗,卻是與生俱來,得天獨厚,自然而然就是這樣子,宛若天賜神物。
以前見到清韻,總認為紀夢不可能超過她多少,此刻方知道錯得多麼厲害。
刻下在西京長安,紀夢的美麗是無可比擬的,不負第一名妓的稱頌。外來的無瑕當然可與紀夢分庭抗禮,毫不遜色,但她們動人處是不同的。無瑕固然美,卻是可斂藏的,就看她是否肯向你展現,變化無方,施展媚術時,更能扣動人心,無可抗拒。
紀夢則如秋天的柔陽,又或日落染紅天際的晚霞,不可方物裡,隱含著言詞乏力的悽優美態。
誰能不為之動容?
美麗至此,如深邃幽谷裡的仙靈,有種不可能存在,稍瞬即逝,容易破碎,令人痛心。
龍鷹終於明白武延秀對紀夢的感覺,即使見不著她,固然失望,卻絕不會生出怨怪之心,任何不敬,即使在心內想想,對她已是一種冒瀆。
紀夢黑髮冰肌,天鵝般的玉項毫無瑕疵的從刀削般的香肩探出來,襯托得花容更是清秀逼人,是小魔女式的俏秀;輪廓的精緻一如人雅,明眸內一雙瞳仁“靜如處子,動若脫兔”,顧盼生妍。雖給百多人目不轉睛的瞧著,仍像一人獨處,毫不在意,既不自戀,也不自憐。
記起她曾向香怪透露,對自己頗有好感,起碼有個初步的良佳印象,不由心中一熱,大感榮幸。
不過,龍鷹曉得自己對美女,在自制力上大有進步,至少在此驚豔的剎那,尚未喪失理智,懂得暗自警醒,特別在這個敵友混集的廳堂,須保持冷靜,清楚紀夢是碰不得的絕色嬌嬈,對大局有百害、無一利,時地均不宜。
身旁的武三思不知是否因心事重重,亦沒像其他人般色授魂與,於跨過門坎前,叮囑道:“小心說話!”
龍鷹點頭應是,跨步入廳。
紀夢似能洞察人生的深邃眸神,如夜空最明亮的星辰般朝他投過來。
他奶奶的,龍鷹立即“身不由心”的抖擻精神,顯露氣魄,四目相觸時,現出個燦爛笑容。
紀夢唇角飄出一絲笑意,如萬道陽光破雲而出,豔耀廳堂,惹得大部分人循她望處瞧來。
龍鷹心裡大罵自己不長進,旋又為自己開脫,難道苦著臉和她打招呼嗎?亦知在剛才剎那之間,受制於躍動的魔種。
幸而尚可自欺欺人,急謀補救,目光移離紀夢,和柳逢春、周杰和清韻隔遠抱拳為禮,再轉向兩邊的賓客熱情道謝施禮。
兩人一為當朝大相,一為今天典禮的主人家,眾人紛紛起立敬禮,韋溫儘管不情願,也無奈站起來,其他人自是執禮甚恭。登時祝賀之詞,滿廳亂飛。
在中央的“更香”前,龍鷹和武三思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