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上的螞蚱,兩股力量捆綁在一塊兒,秦相雍沒那個能耐逼迫周通令以求自保翻臉不認人,莫說秦相雍沒這個能耐,搖搖欲墜、遙隔千里的皇家和比鄰而居的冀州石家亦只能隔靴搔癢,沒有將周通令逼向絕路的能耐。
所以,步步緊逼周通令以求咬出陸紛,長亭想不到誰有這個能力去逼迫。
如今不一樣了,照周通令的說法,陸紛多疑敏感,只要陸紛敢先下手為強動了他繼而吞併幽州,他就敢把鐵證亮在天下人的眼前。
涉嫌弒兄的次子,怎麼可能當得了平成陸氏的掌舵人!?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周通令一副窮人做派,生怕旁人不知他身懷保命之財。
可惜就這麼的一時口快,反倒引起了一樁鐵板釘釘的殺身之禍。
“我們不能當罪魁禍首,就要把人拱上去當。”
長亭立在窗欞邊,靜靜地看著市集上穿紅著綠、喜氣洋洋的庶民,衣裳都是半舊不新的,可人們臉上的笑容是卻是嶄新的真實的,她好羨慕他們啊,“假傳聖旨,說陸紛還要我與阿寧二人的命,可我們頂多初七便起行,他沒時間再修書一封送往平成證實了。。。周通令冒天下之大不韙,踏上陸紛這條船,他捨不得下來,陸紛說什麼他頂多猶豫片刻,權衡利弊之後照舊還會像條狗一樣聽指令完成任務。”
屋內只有嶽老三與長亭兩人。
娥眉舉傘歸來後,長亭便留下紙條先行回驛館,待她們用過晚膳,嶽老三連斗篷上的雪霜氣都來不及撣,便將長亭約在了外廂堂中,真定大長公主趁夜往幽州名寺燒年尾香,臘月三十年夜飯要守歲,在別人地界兒上搶著燒頭香,雖身份在那兒,但仍有些不太識趣,故而真定大長公主兩短擇其長者,選了臘月二九燒年末香,阿彌陀佛一番希望菩薩休要怪責才好。
故而長亭才敢赴約。
嶽老三昂首並未出聲響。
趁夜色,可見驛館巷道中有三兩稚童呼前喝後地朝巷口衝,神采奕奕。
長亭啟唇再道,“。。。周通令只有在這幾日趁亂擊殺我與阿寧,我們如今同誰在一塊兒?真定大長公主,我與阿寧的嫡親祖母。真定大長公主性傲且心氣極高,她如今與周通令相交已是萬般忍讓,我與阿寧在她眼皮子底下遭人伏擊,三爺,你說這算不算壓垮大長公主最後一絲精氣神?”
嶽老三不瞭解真定大長公主,“唉”了一聲,便再無言語。
他不瞭解,可長亭瞭解啊。
真定大長公主是金枝玉葉,沒錯,可嫁入門楣更高的陸家當宗婦這麼幾十年,將陸家上上下下打理得乾乾淨淨,可不謂沒本事。一般有本事的人都很自負,縱然老了老了吃素信佛了,可深入骨髓的那份疏狂沒變。
壓垮真定大長公主,讓她加快日程親手解決周通令——這完全可行,真定大長公主經營陸家多年,勢力資本盤桓交錯,要讓她不計成本後果地解決掉一個刺史,不算太簡單可也不艱難。
真定大長公主出了手,那隨之浮出水面的那本賬冊,算在誰的頭上?
凡事講因果,陸紛只有自認倒黴,畢竟是自己親孃沉不住氣做了周通令,從而引發的一系列膽戰心驚的後果啊。
這一切都與石家,與長亭長寧,無由。
窄巷中的垂髫稚童跑得飛快,沒一會兒就衝出巷口,在擁擠的市集中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長亭抿了抿嘴。
嶽老三聽懂了,這是另一招借力打力,甚至是借陸家的力打陸家的力。。。
可行度極高,如今只剩一個問題。
“如果周通令壓根不信我們的話怎麼辦?我們是生面孔,他從未在陸紛身邊見過,今日他發問遭我搪塞過去了。如果周通令心下存疑,不予配合,後招就全胎死腹中了,甚至我們錯過了一次極好的暗殺機會。。。”
豈非得不償失!?
嶽老三後話並未脫口而出,因深知落地沾灰,開弓沒有回頭箭。
是啊,如果周通令根本不信他們是陸紛派來的人,怎麼辦?
“字跡相同的書信,書信裡對他們行動情況瞭如指掌的內容,陸家的白玉扳指,氣勢非同的三爺和今日露面的那群鐵血男兒漢。。。”長亭眼神狡黠,“此間種種交相疊加,如果你們不是陸紛的人手,那是誰的?石家的?不可能,石家不會寫那手字也不可能有那方白玉扳指。真定大長公主的?也沒可能,大長公主並沒有動機。你覺著周通令會想到,是我,一個喪父未滿百日,哭哭啼啼的嬌小姑娘埋下的這些心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