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局勢沒這樣嚴厲的時候走多好啦,非得趕這麼個落運的差時候來。又不是吃屎,咋還非得挑尖尖兒的吃哦。。。”
胡玉娘“噗”地沒忍住,當即笑出聲。
長亭臉上一僵,看了眼正睡得香的長寧,悄聲道,“往後在二姑娘跟前,甭說這些話。。。”再想了想,“幽州土話也少說些,會說官話就儘量說官話,等會若有兵士來挑簾帳,能不出聲就不出聲,若問到你了就用官話回。”
滿秀眼眶發紅地重重點了點頭。
長亭嘆了口氣,心裡頭再過了一遍,正欲再開口,卻聞車廂外有人急促的腳步聲,當即面色刷白地屏氣凝神,眼神直勾勾地看向靜靜墜下的幔帳。
“叩叩叩”三聲,緊跟著就響起了很穩重低沉的男聲。
“馬上要過城門了,在咱們前頭還有三隊人馬。如今約是上頭的指令下來了,守城的兵士行舉間都很規矩。特殊時期,在我們之前也有搜身的慣例,都是牽到內廂由婆子老嫗進行。若咱們實在避不開,只有委屈姑娘了。”
是蒙拓的聲音。
長亭趕緊靠到車窗旁,連聲問道,“可打探到在我們之前,都有哪些人被扣下了?是誰在坐鎮城門?幽州的人,還是建康來的人?周通令在不在?來往的商號列隊數量可多?都有哪些?”
每一個問都恰好搔到了癢處。
幸好陸家的兩個姑娘都不是隻知道哭哭啼啼計程車族女。
蒙拓暗舒一口氣,言簡意賅沉聲回應道,“扣下的多是形跡可疑,說不出從何處來往何處去的庶民,也有幾隊拿不出商販證明的商號馬隊,過往人馬被扣下的十中有三。應當是幽州的官吏與京都來的御使一道坐鎮城門,並未拿到周通令的訊息,某私心揣測,周通令應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會將時間耗在這裡。幽州乃貫通南北之地,來往商號頗多,甚至舉家遷徙的也不少,我們一行人的蹤跡十分正常。”
更重要的事?
是去下大力遮掩陸綽身亡時,他遺留下的蛛絲馬跡吧?
長亭大鬆一口氣,側過身去,輕輕撩開幔帳,從輕掀起的那道縫隙裡望出去,正好瞅見蒙拓半側的臉,高鼻深目,薄唇緊抿,目光沉凝,卻如千丈之海瞧不見底,看不著真相。
“多謝蒙大人。”
長亭輕聲道。
這些時日,好像她說的最多的詞兒,便是謝謝。
謝謝世間的好意與恩德。
城牆腳下,人煙嘈雜。
小姑娘聲線放得很緩,從繁冗而庸俗的塵世中種種聲音裡穿插,漸漸其他的聲音都沉了下來,只有長亭的聲音還在耳畔猶存。
蒙拓眼神微抬,輕動了動喉頭,目光看向別處,點了點頭,沉聲道,“談不上謝與不謝,職責所在,不能不從命。”
長亭抿嘴一笑。
又是這句。
職責卻沒告訴他要為別人出頭,職責也沒告訴他應當尊重她們的意見,職責也沒告訴他,需要顧忌她們正在守孝,需要一進城就去看大夫,職責更沒告訴他,他應該在大勢之下特意上前來笨拙地安慰。
可他還是做了,沉默地、周全地、不著痕跡地、很有分寸地全部都做了。
如今卻以職責所在來推脫。
長亭一笑嘴角邊的小梨渦就被帶了出來,小姑娘輕頷首,柔聲順著蒙拓的話向下說,“那就多謝您肩上揹負的職責了。”
蒙拓再見身形側了側,有些不自在地輕咳兩聲,手在袖兜掂了掂嶽番送過來的用素絹帕子保住的,又像香囊又像布兜子的東西,嗓子眼癢癢的,微不可見地抖了抖肩,將手裡頭的帕子握得有些緊,沉吟著想了又想,眼看著前方的車隊已滾啊滾,滾出了城門,嶽老三正欲揚起馬鞭趕緊跟上。
蒙拓再想了想,背過身去,沉下語調略帶踟躕開口,“不用怕。”
三個字一落地,少年偏過頭絞盡腦汁地又想了想,再重複一遍,“不用怕。”
有的人說的話,莫名其妙的就讓人感覺很妥帖。
長亭素指微翹,將幔帳再掀開一角,靜靜地看著蒙拓的背影,語聲鄭重卻放得很輕地回應他,“我不怕。”
天大地大,不過一個死字。
竭盡所能,她努力過了,她努力地想活下去,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她沒有一步走錯了,她走得膽戰心驚卻步步為營。
只要努力過了,只要不絕望,就還有希望,就沒有對不起誰。
人做九分,天定一分,他們已經將事情都做完了,如今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