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姜芮幹完家務,便順手整理了下屋子,卻從書桌抽屜裡打掃出一封信,信封上的落款人是韓文柯。
這個人在杜寶琴的記憶中,有著很深刻的印記,僅次於家人。
韓文柯是大城市來的『插』隊知青,和公社裡的青年很不一樣。他長得白瘦斯文,衣著乾淨整潔,戴著一副細框眼鏡,寫得一手漂亮的鋼筆字,還會吹口琴、拉手風琴,甚至會唱俄文歌。
可以說,當年的他風靡了整個朝陽公社,公社中至少一半的姑娘傾心於他,其中就包括杜家兩個女兒。
杜寶琴對韓文柯的喜愛,沒讓任何人發覺,當初放棄學業,她就知道那人已經成了奢想。等去年韓文柯考上大學回城,她便徹底把這件往事埋在心底。
杜寶珍也喜歡韓文柯,甚至為了他要考大學的事,杜寶琴一清二楚。她看著妹妹踏上那一條自己當初沒能走完的路,與路的盡頭那個人越來越近。
而她,則永遠地留在原地。
姜芮沒動那封信,只把抽屜擦了一遍,又將信放回原處。
王桐花雖然已在心裡做了讓步,但要她去哄女兒,又放不下長輩的身段,杜寶珍不來吃,她也憋著口氣不讓人去叫。
姜芮收好竹籃,看了看王桐花的臉『色』,沒多嘴,坐下來端起自己那份早飯。
桌上四碗南瓜粥,一碟鹹菜,其中兩碗粥上各放著半個雞蛋。
雞蛋是緊俏物,要不是家裡養了幾隻兔子,隔一陣拿兔『毛』跟兔崽換點蛋,飯桌上真連一點葷腥都沒有。
不是沒試過養雞,可雞跟兔子不同,光喂草沒力氣下蛋,放出去散養又怕被套走,喂糧食吧,杜家人多,壯勞力卻少,每次分得的口糧,只夠自家人湯湯水水混個飽,哪有餘糧?
因此,那蛋也不是人人有份,杜家六口人,只煮了兩個雞蛋。隊上剛收完稻穀,農場活不多,家裡就兩個男人幹活,得讓他們吃點好的,兒媳張小華懷著孩子,要補一補,杜寶珍唸書費腦,每天也有半個蛋,至於王桐花和杜寶琴,只能就點鹹菜乾了。
姜芮吃得快,見王桐花吃完飯,卻沒立馬起身,眼睛不時往房門瞥去,就知她氣已消,此時才說:“媽,我去叫寶珍吃飯吧。”
張小華也附和:“寶珍還要讀書呢,別餓壞了。”
“一頓不吃能餓死?還不是你們慣的。”王桐花咕噥,放下碗筷去院裡喂兔子。
這就是同意了。
姜芮與張小華對視一眼,起身衝她笑道:“嫂子多吃點,鍋裡還有。”
杜家房屋不多,姐妹兩人共用一個不大的房間。
姜芮推開房門時,杜寶珍就趴在窗前窄窄的書桌上,聽到動靜,立刻把什麼塞進抽屜裡,回頭見是她,才鬆口氣。
姜芮面『色』不變,上前拍了拍她的肩,柔聲道:“去吃飯吧,今天的南瓜粥可甜了。”
杜寶珍撇撇嘴,杜家每天都要熬一大鍋粥,白糖自然是吃不起的,加在粥裡的是一分錢一小包的糖精,雖然比糖更甜,卻毫無營養,吃多了對身體還不好。之所以加它,不過是為了滿足口腹對於甜味的渴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