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一頭清爽的頭髮隨著奔跑而微微浮動,時不時向後看看跑得甚是狼狽的我,劉海被風吹起,露出乾淨的額頭,其實他幾乎沒有劉海,甚至都沒有過眉。
衝進他家院子,還來不及和曹爺爺道聲好,就被拉進屋子,三步並兩步爬上閣樓。他喘著粗氣指了指那個看起來很有韻味的箱子,我捂著岔氣的肚子挪到旁邊,上面的灰塵已經被開過一次箱的曹雨希清理乾淨,唯一能證明它經歷了百年曆史的證據便是那道雕工精湛的枷鎖。擰開鎖頭,開啟那個略沉重的蓋子,不得不承認與此同時內心也有些許的期待與好奇。短暫的幾秒,腦海中卻構出了多種畫面,一具骨骸、一堆寶藏或者只是一個空箱子罷了。
可就在幾秒後,箱子中雜亂泛黃的紙推翻了我的一切構想。紙下還積壓著一些舊積木,這已經是如今的孩子不會感興趣的過時款式。他拿出這堆我眼中的廢紙,指了指紙上依稀可見的印記“我以為我都忘記這些了!”
話音剛落,屋裡只剩下我翻箱的聲音,還有曹雨希重重的呼吸聲。那種聽起來很不順心十分煩悶的呼吸聲。
我和曹雨希生活在同一座城,卻從未見過面,即使有過擦肩而過,即使坐在公交車上他就在我身邊,我們也不曾知道對方的存在。
“要是霖娃還在我身邊就好嘍。”臨走那天曹爺爺說,看看我,欲言又止。
“爺爺你說什麼呢,都過去了。”曹雨希匆匆掩飾。
曹爺爺口中的這個林娃是誰?是我和曹雨希都認得的人嗎?他是我甩出記憶的人嗎?
腦中閃過太多問題,但理性告訴我,這並不是我能涉及的問題。因為此時曹雨希的臉過於凝重,眉毛擰在一起,眼睛也因曹爺爺的那一句話而化成了一面湖水,深不可測的湖水。
在車上他推了推我“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當然,十幾年前就見過了不是嗎。”這是我利落的回答。
而這句話在我回到學校後得以驗證,就在學校講座樓的拐角處我們又相遇了,一個揹著雙肩的男人,與一個捧著書的女人。
“我就說在哪裡見過你的。”他笑了,這讓我有些尷尬不已,一直以為那天在車上他只是閒來無事罷了。
“明明快要畢業了,我們才知道對方的存在。”我無奈地感嘆。
曹雨希,一個被記憶腐蝕到快要骨肉分離的人。我對他的瞭解少之甚少,短暫的聊天與交換電話號碼不能讓我們的距離有或多或少的拉近,這只不過是給我的記憶中又增添了一個問號,一個不知何時才能解讀的問號。
“喂!想什麼呢這麼專注,飯都不吃。”這是我大學的唯一好友,胡可心,一個豪邁的姑娘。
“只是在想我那些丟掉的記憶。”
“哈?你怎麼又去想那些不可抗因素,說!是什麼勾起了你的魂?”
我猶豫了一瞬“外公的葬禮上見到了那個斷層裡的人,他記得我。”
可心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沒問他你丟的記憶是什麼?”
我搖搖頭“他又能知道什麼呢。”
3
我呆呆地佇立在排球場上,影子從我腳下延伸到很遠,耳邊充盈著手臂撞擊排球發出的餘音。遠遠看到籃球場正帶球過人的曹雨希,好想有一天能忽然想起我與這個人到底有過怎樣的童年,而曹爺爺口中的霖娃又是何方神聖。
“立夏小心!”是可心的聲音。
可就在這聲音還沒有透過神經傳輸到我的大腦中時,迎面飛來一顆高速旋轉的足球,狠狠地砸在我的腦袋上,想必一定是誰在用盡渾身的解數射門。位置不偏不倚,剛好是太陽穴和左眼的幾寸之上。當我因這衝擊而癱坐在地上時,瞬間好多人聚集過來,他們的臉上擠滿了驚奇,我只知道腦袋昏昏的,眼角辣辣的。
被可心攙扶到校醫室,詢問了一些簡單的情況後被判定沒有大礙,但還是被她拉到在病床上靜躺,昏昏欲睡。不知是那球將我的記憶撞亂了,還是在那撞擊下開了竅。
“霖!”
“誰來救救我!”
我突然冒著一身冷汗驚醒,一片空白中只有這段對白,這是我的記憶,是誰?誰?
可心看到坐在床上滿頭大汗,呼吸有些紊亂的我,抓住我的手。她以為,我做了噩夢,事實上,那也確實是一段不明不白的噩夢。
回到球場,那些目睹了全過程的同學見我安然無恙地走進去,那表情好似在看一位從沙場凱旋歸來的戰士。
曹雨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