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都隱在暗處,一旦有外人進入,便會悄無聲息地出現。
難道朱祐樘未卜先知,料到她今晚要過來,吩咐暗衛們放她進來?
她一面胡思亂想,一面悄悄地走近書房,手指觸到翠綠撒花軟簾之際,忽聽到屋內傳來極輕的聲音。
屋裡還有其他人?這麼晚了難道還在商議朝堂上的事情?自從皇帝又啟用了大批萬氏黨羽,朝堂又是一團烏煙瘴氣,朱祐樘忙得焦頭爛額,時常與幕僚們聚在書房議事。
張嫿暗想此時不便進去會打擾他們,遂收回手,靜靜地站在軟簾外面,決定等他們議完事再進去。庭院中栽著一株不知名的花樹,花朵潔白如玉,散發著清幽的芳香,晚風吹拂而過,幾朵白色的小花飄落在她腳畔。
她記得朱祐樘曾說過此花黃昏盛開,翌朝凋謝,悄然含英,又闃然零落,很像那些突然香消玉殞的薄命女子。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眉目間凝著濃濃的哀傷,也許是想起了他那薄命的母親紀淑妃。
紀氏原是廣西土司之女,因大藤峽起義戰敗被俘入宮,成為內藏的女史,皇帝偶然臨幸了一次,不料身懷有喜,怕遭到萬貴妃的迫害,對外謊稱“病痞”,自請遷居冷宮,千辛萬苦誕下朱祐樘,擔驚受怕地過了六年,一直沒有子嗣的皇帝終於知道朱祐樘的存在,大喜之下立即親自前往冷宮接出紀氏母子,並頒詔天下,立朱祐樘為太子。而這道聖旨卻成了紀氏的催命符,剛剛踏出冷宮便被萬貴妃硬逼著灌下毒酒香消玉殞了。
清涼的晚風迎面吹拂而來,隱隱夾著女子輕柔的聲音。
張嫿心中一動,猶豫了一下,伸手掀開翠綠撒花軟簾的一角,卻見微蒙的燭火下,朱祐樘擁著一名女子,唇角含笑,眉目間蘊著濃得化不開的溫柔。
那女子著黑色的夜行衣,身姿纖瘦,楚楚動人,明亮的雙眸似漾著春水般波光瀲灩,正是紫玥。
☆、171 金蟬脫殼
那女子著黑色的夜行衣,身姿纖瘦,楚楚動人,明亮的雙眸似漾著春水般波光瀲灩,正是紫玥。她掂起腳,雙手勾著朱祐樘的脖頸,櫻紅的唇覆在他溫暖的唇上,輕輕地吻著。
張嫿愣怔片刻,默默地放下翠綠撒花軟簾,唇邊浮起一抹苦笑,屋子裡面兩人正卿卿我我,你儂我儂,她可不能不識趣地闖進去壞人家好事,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轉身悄無聲息地離去。
回到霽月殿,金蓮、碧桃等人迎上前,七嘴八舌地問道:“太子妃,您還好嗎?”
“貴妃娘娘沒有為難您吧?”
綠翹見她臉色略顯蒼白,眉目間隱隱含著幾分焦慮,斟了一杯茶遞給她,輕聲道:“太子妃,您先喝杯茶。”
張嫿接過茶盞抿了一口隨手撂在桌上,揉了揉額角,疲憊地道:“都下去吧。”
綠翹欲言又止,恭謹地道:“太子妃,夜深了,您早些歇息。”說罷福了福身,領著金蓮等人退了出去。
殿內寂靜如死,角落裡傳來“滴答滴答”銅漏的輕微響聲。
張嫿斜倚在貴妃榻上,眉頭緊蹙,心中不住地盤算著如何脫身。皇帝對老妖婦言聽計從,坦白從寬這條路是絕對行不通。假冒秀女,欺君犯上,朱祐樘未必見得會幫她逃出宮!
求人不如求己!在爾虞我詐的後宮,若事事倚靠他人,說不定反而死得越快。
一縷晨曦透過窗戶灑在迎窗大炕上,晦暗的光線裡張嫿眉頭略有些舒展,枯坐了一夜,肩膀痠痛不堪,遂站起來活動四肢,從妝匣底層摸出一包藥粉貼身藏好,卸下釵環,脫下衣裙,除去鞋襪,只著一件褻衣鑽進被子裡,又故意將髮髻弄得有些凌亂,裝作剛剛睡醒一般,揉著惺鬆的睡眼,慵懶地喊道:“來人!”
金蓮領著四名小宮女魚貫而入,準備服侍她洗漱更衣,張嫿卻擺了擺手,臉色蒼白如雪,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我身子不舒服,想再躺一會兒。”
金蓮緊張地問道:“太子妃,您可是感染了風寒?奴婢馬上去傳太醫替您瞧瞧。”
張嫿皺眉道:“一點風寒沒什麼要緊,不必去請太醫。等會兒讓人熬一碗薑湯,我喝了再睡一覺,病也就好了。”
金蓮猶豫著道:“風寒雖說是小病,可也馬虎不得。奴婢還是去請太醫吧。”
“我說不必就不必了。”張嫿沉下臉,頗有些不耐煩地道,“我現在頭疼得很,只想好好睡一覺,不想讓那些太醫進來打擾。你們都下去吧。”
金蓮不敢再多言,躬身答應,與小宮女們行禮退下,剛跨過門檻,忽又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