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地說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娘娘也曾十月懷胎,也曾當過母親,也曾飽受過喪子之痛,當您的孩子在您懷裡嚥下最後一口氣時,臣媳可以想象娘娘必定是痛不欲生,恨不得替他去死。
這些日子臣媳夜夜夢到未出世的孩兒向臣媳哭訴,母親,不要丟下孩兒,孩兒不要做孤魂野鬼!不知道娘娘午夜夢迴之時是否也曾聽到您孩兒的哭喊呢?”
萬貴妃臉色驀地慘白,眼中充滿痛楚之色,右手緊緊地捂著胸口,彷彿憶起了什麼極痛苦悲慘的往事。
張嫿滿意地看著她痛楚的表情,不再與她羅嗦,笑盈盈地說道:“皇祖母服藥的時辰到了,臣媳先行告退。”說罷,依禮福了福身,邁著輕快的步子離去。
萬貴妃面無血色,似被人抽去了脊樑骨般癱在紫檀美人榻上,喃喃地說道:“孩子……我的孩子……”
汪直眼眶濡溼,用衣袖抹了抹眼角,哽咽道:“娘娘,您別傷心,都已經過去幾十年了,那孩子說不定已經投胎長成一個少年郎。”
萬貴妃忽從懷中掏出半枚枚成色普通的如意紋玉佩,眉目間含著無盡的哀傷,慘然一笑:“如果那孩子還活著,想必已經娶妻生子,我也可以含飴弄孫。”
汪直臉色微變,忙向左右喝道:“全都退下。”宮女們唯唯諾諾地答應,恭敬地行禮告退,魚貫步出擁翠亭。
萬貴妃伸指輕輕地摩挲著玉佩上的花紋,默默地流淚道:“如果他還活著,我又何數十年來苦勞心費神地和仁壽宮那個老太婆鬥,又何苦和太子鬥個你死我活?”
汪直雙眼通紅,臉上亦露出幾分傷感:“娘娘,奴才知道您受過很多罪,現在苦盡甘來,權傾天下……”
“你以為我稀罕麼?”萬貴妃冷冷地打斷,慘笑道,“如果老天能讓他活過來,我寧願不當這個貴妃。”
汪直抹了一把眼淚,安慰道:“娘娘,這十幾年來你待二殿下視如己出,一心一意為他籌謀,二殿下是個孝順的孩子,他將來得登大寶後,一定會孝敬您,報答您。”
“到底不是親生的,隔著一層肚皮,我便是待他掏心掏肺,也終究不如生母親。”萬貴妃長嘆了一口氣,“可我也沒得選擇。他和太子兩人,我只能選他!但願他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汪直立即奉承道:“有您運籌帷幄,太子哪是二殿下的的對手?”
萬貴妃不置可否,無限傷感地望著手中的如意紋玉佩,神色哀悽欲絕,卻沒有再掉一滴眼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大悲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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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晚膳,張嫿坐在燈下抄往生咒,小環忽掀簾進來,附在她耳畔悄聲說了幾句。張嫿聞言放下筆,皺眉問道:“他親自找你來傳話麼?”
小環點點頭:“是高大人親自託奴婢傳話給您,今晚戌時一刻約您摘星臺相見。”
“他告訴過你為了何事麼?”
“沒有。他只說有很急的事情,請您務必去一趟摘星臺。”
張嫿望了一眼銅漏,沉吟半晌,長身而起,整理了一下衣裙,說道:“你隨我走一趟。”
兩人出了錦宓閣,一路向北,約莫走了半柱香的時間,來到摘星臺,小環環顧四周,輕聲說道:“小姐,高大人在上面等著,您快上去。奴婢守在這裡。”
張嫿點點頭,提起裙角走上前,跨上最後一級臺階時,卻見高斐斜倚在欄杆上,俊朗的臉上掛著驕陽般璀璨的笑容,目光炯炯地望著她。
張嫿心頭一跳,緩緩地走到他身側,望著滿天星辰,微笑道:“今晚星星真美。”
“是啊,很美。”高斐眼中滿是憐惜,嘆道,“你消瘦了很多。”
張嫿臉色微黯,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前些日子病了一場,的確清減了不少。你找我有急事麼?”
高斐當然知道她經歷了什麼磨難,心中滿是疼惜,柔和皎潔的月色淡淡地籠罩在她身上,衣袂翩飛,仿若從畫裡走出來般美麗。一陣晚風吹拂而過,她綢緞般光滑的青絲拂過他肩膀,只要伸手就可以將她擁入懷中,可是他永遠都不能。這就咫尺天涯麼?
他微微側過臉,望著天際遙遙相望的牛郎織女,說道:“有個人想要見你!”
張嫿怔了怔,狐疑地問道:“見我?”
高斐點點頭,臉色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