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見火坑了,未曾想這東西竟然在這麼早的時候就已經出現。可惜他爹是個燒骨頭,根本睡不得火炕,他麼,反正跟著爹睡,壓根兒沒感覺過冷。
乾氏招呼他們在火炕上坐,又吩咐暖閣裡伺候的婢女去端了糖水和熱湯來。其餘婢女一擁而上,給她們脫大氅的,換暖鞋的,包括拿著小燻爐替他們燻烤頭髮的,一徑伺候地妥妥帖帖。
送吃食的過來了,乾氏就親自端了一碗糖水蛋擱到範氏跟前,又吩咐人給趙元舀了一碗加了鹿血和凍豆腐香葉豆苗的熱湯。鹿血凝成了塊,切成整齊的小方塊,凍豆腐吸足了鮮美的湯汁,豆苗也脆嫩可口,何況湯裡還灑了胡椒,冬日裡喝再合適不過!
“這是南邊的吃法,叫胡麻湯。”乾氏看他吃得香,笑眯眯道,“我就曉得小元郎會愛,大郎二郎每天不喝上一碗都要嚷嚷。”她說著撇了撇嘴,嘀咕,“這倒是阿婆的好處了。”虞氏是南方嫁來的,上頭的老祖也是南方的,這麼些年自然帶來了和北邊不同的習慣,范家憑藉這些還辦過好些稀罕的宴席。
她們一邊吃著東西,一邊閒聊,主要還是乾氏講,範氏聽。
“我阿公前幾日回來,叫了我們大房幾個當家的,進書房一下就待了兩個時辰,”乾氏抹了抹嘴,“聽說冬至前西北那邊又不太平了,甚個犬戎白狼的,許是沒得吃喝,幾次襲城……”
範氏久不聞時事,聞言奇道:“是犬戎?聽說每年過了秋是必來的,不光咱們趙國,便是臨近的楚國也深受其害哩。誰叫咱們正好靠著西北,那邊都是些蠻族,俱不定居,只靠燒殺搶虐度日。”
她懷了孕正是心軟的時候,不由嘆息一聲,“那最靠西北的人可是遭了罪。”
乾氏不以為然:“嗐,要我說,怎不舉家遷徙?那地方年年糟犯,哪裡是過日子的地方?”
範氏也不反駁,心裡卻不由輕嘲。
說得倒輕巧,都說故土難遷,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哪裡是那麼容易離開的?何況不說首都絳城,南邊的姚江許城,那小一些的縣郡難道是能輕易進的?且不說戶籍的問題,就是想在別的地方賃房子,開銷也不比買房子少到哪兒去……所以凡有祖宅的,誰肯冒著居無定所的風險搬遷?
但她也不欲多說,乾氏這樣的貴婦人趙國一大把,所操心思無非丈夫前途,兒子學業,女兒婚姻,其餘民生,與她們何干?不論乾氏,哪怕是她自己,若不是早先在宮裡多少長了點見識,如今又能比乾氏好到哪兒去。
範氏就道:“這事,將軍還未曾和我說過。”
乾氏看了她一眼調笑:“焉知不是心疼你?你挺著個肚子,這些便告訴你了,不過讓你多幾分嘆息罷了。”
趙元眼觀鼻鼻觀心,權當聽不到她們之間的對話。倒是之前的話題引起他的興趣,犬戎?依稀記得他那個世界裡歷史上似乎是有的,不過好像不叫這個名字哩……
“大娘子有請。”一個虞氏身邊的婢女進來通報她們。
範氏早等得不耐煩了,聞言就下了火炕準備到第三進院,虞氏的起居場所去。乾氏身為長媳卻要準備宴席的事情,兩人在外頭分了手。範氏一邊走一邊想,待會兒她和虞氏談事,大郎雖不方便在旁聽,卻也不能離了她太遠,最好回到暖閣這邊。她又想,如今範丹也八歲了,不可能在沒有旁人的情況下跑到暖閣去找大郎。
“大郎,一會兒我若和你伯祖母有事相談,你就說想到暖閣來,到時候我讓鶯歌跟著你,可知道?”她不放心地囑咐趙元。
趙元看看她,點頭:“兒知曉了。”
虞氏的正屋裡和上回也沒什麼不同,除卻掛了壁毯鋪了厚實的地衣,也就是加了幾個燻爐。她依舊打扮的光鮮,盤坐在羅漢榻上,懷裡抱著一個精緻的鎏金銅婆子。
她硬沒要範氏見禮,趙元的拜禮倒是守下了,給了他一套大大小小的佩玉,頗為昂貴。範氏替趙元收下,心裡卻一沉。捨得下本,可見所求甚多。
兩人依舊寒暄一番,範氏見這位伯孃想引入正題,便要開口叫趙元去暖閣,豈料虞氏比她搶先一步,對之前傳話的那名婢女道:“咱們娘倆談話,小元郎倒不好聽,你帶他去融雪閣,大郎二郎正在那處,就叫他們小郎君烤火賞雪去。”
範氏本一急,等聽到是融雪閣,心裡已是一鬆,再聽到是和大郎二郎在一處,就徹底放了心。
融雪閣就在今日舉宴的花廳旁邊,人來人往的再安全不過。乾氏還在那裡備宴呢,再怎麼樣,虞氏總不能拿大郎二郎說謊,何況她原本就沒透露拒絕的意思,虞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