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聲問道,“咱們要回絳城嗎?”
趙諶似乎笑了一聲,打算說些什麼。
這一瞬間,很長。
趙元有那麼幾秒鐘,彷彿聽見了熟悉的破空之聲,他幾乎以為自己因為白日的戰爭產生了錯覺。但是這一瞬間又是如此短暫,好像他眨了一下眼睛,旁邊的男人表情就凍結了,看向自己的目光閃了一下,突然充滿了焦慮。
“……阿父?”他聽見自己疑惑的聲音,隔了一層紗一般。
“快走——!!”趙諶的聲音嘶啞可怕,揚起握著馬鞭的手臂,唰的抽了趙元的馬!
就是這麼一鞭子的呼哨聲,一下將籠罩住趙元的輕紗撕扯開來,他突然看清了面前男人的現狀——那不是錯覺,就在短短十幾秒前,一支冷箭射中了他的後背!
大紅棗吃痛鳴叫,然後揚起馬蹄就要跑,趙元卻一下從木頭人活了過來,直接從馬背跳下來,在地上滾了一圈。
“……阿奴!”趙諶伏在馬背上,整個人因為怒氣和恐懼不停地戰慄。
趙元粗喘著看了身後的黑暗,冷箭就是從他們後面射出的。
後面……
後面只有原珏,只有原褚的隊伍。
他們不急不慢地駕馬往這邊來,因為篤定他和父親,已經逃不了了!
這是一場陰謀!
趙諶能感覺到背後的箭矢插得很深,而且傷到了肺,他嘴邊淌出血液,疼痛讓他神智漸漸不清,但他不能昏,阿奴還在這裡,無論如何……
“過來,”他咳著,俯身抓住了趙元的手,“坐到……我前頭去!”
不行!趙元倉惶地回握住趙諶的大手,身後幽靈一般的黑色隊伍正在包抄。他一咬牙,翻身上了馬,把趙諶護在了身前。
“走——!!”他摸到韁繩,低喝一聲,用力夾緊馬腹。
兩人身下的戰馬發出淒厲的嘶鳴,飛奔而去。
“抓住他們——”
趙元聽到身後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聲音是幼時夥伴的。
明明是明朗的少年嗓音,此時卻是充滿了殺氣,低沉而冰冷。整齊的馬蹄和戰甲摩挲的悉悉索索,平日裡聽慣了的,此時此刻,讓他毛骨悚然。往日他無所不能英明神武的父親,虛弱地半靠著他,隨著馬背顛簸,似乎隨時都會栽下馬去,再也起不來身……
他眼眶酸澀,握著韁繩和長刀的兩隻手,已經僵硬麻木到不像是自己的了。
“阿父,阿父你撐住!”
這一場追逐就如先前他們追逐犬戎一樣,持續不斷且毫不留情。草原上的獵物都擅長逃跑,但是最可怕的不是被狩獵者追殺,也不是死亡的一剎那,而是追殺的漫長過程。
趙元知道父親的戰馬經過這一晚,已經很累了,而且再過不久,東邊就會升起太陽,他們的行蹤再無處可藏。他不知道為何趙諶的舊部會背叛,但是他卻知道,他們父子決不能被抓住,否則將會有可怕的未來在等著他們。
馬蹄踐踏草皮,甚至踐過小溪河流,空氣冰冷溼潤。
趙諶的身體控制不住地下滑,趙元只能讓他靠在自己懷裡,用下巴固定著對方的肩膀……可是他還是少年體型,趙諶卻是身形厚實,還穿著戰甲,他幾乎攏不住對方。
他的喘息聲粗重的幾里外都能聽見,身下的馬匹也發出不亞於他的濃重鼻息。
趙元不敢回頭看,但是他覺得身後的馬蹄聲一直都沒有停止過,不遠不近,不快不慢,簡直快要把人逼瘋!他看看前方,他一直在往最北邊的山隘樹林跑,原珏他們才來幾天,可是這裡是他待了七年的地方,每月巡邏兩次,還能有誰比他更熟悉這裡的一草一木嗎?
就在天邊露出朝陽影子的時候,趙元帶著趙諶進了林子。
疲倦的馬匹控制力不如尋常,好幾次避過樹幹急拐的時候,他們都險些連人帶馬撞了上去,趙元被樹枝掛亂了髮髻,眼角還被劃了一道口子,但是好訊息就是,身後的馬蹄追擊聲漸漸落得遠了!
趙元知道,穿過這個樹林子有一道山隘,被荊棘叢擋著,但是躍過去,後面就會豁然開朗,那裡有密林,有草場,生活著很多與犬戎不相為謀的部落。
只要到哪裡,他們能躲藏的地方就多了!
林子越來越深,又一個人被樹幹刮到地上。
“停下來!”原珏拉住韁繩,伸出手臂喊道。
一列百人隊伍慢慢停在了樹林子裡。
“小將?”
原珏坐在馬上,眯起眼遠望,七拐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