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笑了。
人吶,果然是感情用事的動物。即便平時看上去那麼冷靜自持的女子也不例外。
馮言卿回過頭,見方才的女子跑上前來,不等近身便被門外的家僕攔住,她卻執拗地仰著頭道:“馮公子,我來長安是為了找一個人。三年前他說他想娶我,卻在那之後音信沉寂。我不知道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還記得有這麼一個人在等著他,可我一直想找到他。”她深深望著他,每一個字都像用盡了力氣才能從齒間迸出,“敢問馮公子,對這件事可曾有半點印象?”
“三年前……”馮言卿忖度道,“那時我恰巧在涼州,對府中的事並不甚瞭解。我們府裡有這樣的人嗎?”他偏過頭問道,原本侍立在身後的一名面容清癯,顴骨突出的老管家緩步邁上前來,低聲應道:“公子,這一聽就是人家藏在身後的舊債了。就算是府中之人咱們也不可能一一盤問個清楚,僅憑這三言兩語,上哪去找這麼個人呢?”
“言卿,”步障之中忽然傳出又柔又舒緩的女聲,“我有些睏乏了……”
馮言卿對裡面的人道:“我們一同去與父親請個安,然後你先去歇著。”
“馮公子!”阿蘅見他要走,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那老總管叱喝了一聲:“行了!公子沒有責罰你已經是極好的耐心,當街吵吵嚷嚷的像是什麼話?”說著對兩旁的家僕使了個冷冷的眼色,“打發走吧!”
“這樣到底也不大好看。”一個慢悠悠的聲音□□來阻止了眾人。蘇回從人群中走出,施施來到阿蘅身邊,道,“馮公子,我看不妨就把她買進府裡做個使喚丫頭。要尋什麼人,由她自己去尋就是了。我呢,是於幾日前在回途遇上了這姑娘的,見她一個女子孤身跋涉實在危險,這才帶了她一程。後來又聽她說起由頭,覺得她也是個可憐之人,這時才多說了幾句。“平平常常的神情,平平常常的語氣,蘇回側過臉看了阿蘅一眼,在沒人看得見的角度眼底帶著一絲深意。“這女子很是有些痴性,一旦認準了什麼就不肯回頭了。”
馮言卿本就覺得沒有必要對這樣的事情太過苛責,便道:“左右不過是買個奴隸的功夫,就聽蘇公子的。謝斛,人交給你了。”
名喚謝斛的管家應了,回身抬了抬下巴示意阿蘅尾隨。
阿蘅緩緩登上臺階,站定之後,她不知為什麼回了頭,恰好蘇回也正望著她,眼眸像是冬日陽光下透明的琥珀,顯出微冷的澄淨。
他看著她,就像是在看一個不可救藥的溺水者。
是啊,阿蘅也知道自己真是不可救藥。可他還是幫她了不是嗎?她淺淺地彎起唇角,回以他的是無波無瀾的堅持。
馮言卿跨進硃紅的大門;阿蘅隨著謝斛從西面一扇小小的角門入府;蘇回斂了眼,轉身湮入人群之中。
桑幼等在原地,頗有些哀怨地瞧著他。“公子,你怎麼就……”
“走吧。”他淡淡道。
馮言卿浴洗更衣過,捧了卷書在庭前稍坐,不多時,紈扇在女侍的尾隨下娉婷步來。
方才在步障內無人能一睹佳容,這時她已換下省親時的華服,潔淨後換了另一身裝扮:身著石榴紅曳地束裙,外罩一件大袖紗羅衫,手臂上披著半長的絳紫色畫帛,額間裝飾金縷點翠花鈿,幽微的黛青光澤若隱若現。一眉一眼盡是風流,舉手投足進退得宜,自有一段端麗華貴的風度。二人相攜入中堂去給馮家主父問安。
馮肩和已等了有些時候,他嫌兩邊的明燭點得太豔,溢位的香氣濃過了頭,礙了他的茶味,正讓侍兒挑掉兩支,他夫婦二人便進門來了。
他應了他們的請安,因紈扇這趟歸省三日,又少不得要同她問候些家中長輩,馮言卿便一直垂手而立,並不出聲。紈扇一一答過,馮肩和點點頭,目光往言卿身上掃了一掃,稍稍的一個眼神,紈扇便明白了,父子倆這是有話要談。她望向身邊的馮言卿,慧黠地抿嘴兒一笑,回頭就對馮肩和告累回房去了。
馮肩和看在眼裡,待紈扇走後,方道:“你二人感情厚篤,我也就不必操心了。紈扇於你,是個好妻室。”
馮言卿斂目道:“是。”
馮肩和低頭呷一口茶,又慢慢道:“端州遷來個後生擔任鴻臚寺卿,你知道了?那是吏部尚書的宗侄。這官可大可小,也不知其人是怎樣個品貌才情。我讓幫閒的替你修了封書函,這幾日你去拜會拜會。
馮言卿仍淡淡應了聲“是”。
馮肩和方抬起眼來:“怎麼啦,師若?目光渙散,心神未定,你素有氣虛之症,可是路途中不勝勞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