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眼光夠毒心又夠狠的買家來佔這個便宜。
“永遠不要讓對方輕易看出你的迫切需要和你願意付出的最高代價。否則,無疑給了對方坐地起價的機會。”
不過,人總要吃些苦頭,才能學到教訓的。經商處世都一樣。
話正說著,對街傳來一陣吵嚷。原來是兩個地方上的團練兵,一個矮胖方嘴的,一個瘦高蓄兩撇不對稱的八字鬍的,來吆喝那些慄特商人,剛查完“過所”,又要收繳市稅,就像兩隻揮舞著螯瞪眼吐沫的蟹,直攪合得一塊乾淨地界烏煙瘴氣。門前老嫗都抽掉小凳默默進屋去了。慄特胡垂著頭慢慢地收著攤。方嘴的那個還不滿足,他又準備揀上兩塊玉石,但是他身後的瘦高個掂了掂手裡的錢,空出隻手扯住他使了個眼色過去,“哎,差不多就得了。這些天鄯州府的長官就要下來視察了,你也不知道收斂些!”
方嘴的聽了,籠了籠袖口作罷,但仍舊道:“怕什麼!他真是要進城來,那排場不得擺出一條街去,咱們還能看溜了?再說,不是早遣了鮑老頭子成天去城門口接哨嗎,那老頭子眼睛毒得!還能把人看溜了?我說你也用不著不自在,這哪個官老爺下來視察不吃請受賄,上等人扒中等人的皮,中等人嚼下等人的骨,原本就該是這麼個道理!咱們現在不撈些本兒,拿什麼供著他們?”他這麼說著嗓門就不自覺大了些,高個的扯扯他的胳膊示意他別再往下說,給一些閒雜人聽了去,沒來由多生事端。
——那邊亭子裡已經有兩個閒雜人一面裝模作樣地喝水,一面將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盡收耳中。
“你聽出什麼了?”阿蘅面不改色地抬了抬眼皮。
蘇回意味不明地笑:“我有種直覺,咱們這回的買賣有門道了。”
阿蘅睨他一眼,凝神想了一想,起身朝那兩人走去。
“兩位差使,剛才聽你們在說鮑老爺子,這幾日見過他呀?”
八字鬍上下將她打量一番,“你認識鮑大?”
“哦,他從前替我阿爺找過點東西的,他眼睛不是很厲害麼,後來就有了些交往了。不過,怎麼這幾日都沒見著人呢?”
“那不巧了,他如今可忙著!”
阿蘅作恍然狀,“是呢,好像是聽他提過,說最近有個什麼什麼——”
“觀察使!”那個方嘴的介面道,“有個觀察使要來這地方巡查。”
“對對!我那時還笑他說大話呢,觀察使來便來吧,好酒好肉供著,哪用他來操心!”她撇頭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原是說好要來的,可拖到現在都不見人,問不得,催不得。我們這幫官屬就得天天在城門口窩著候著,還得小心提防著,人家沒準是微服出來的。”
“微服怎麼了?他從前來那幾回守捉使大人不是早就見過了,還怕認不出來?”
“你別是記錯了,這位觀察使才剛上任,壓根兒就沒到過這地方,誰知他幾個鼻眼?”
“哦——”阿蘅點點頭,又笑道,“嗨,這也打緊?看這地方被差爺你們管制得有多太平,人家就是來了也挑不出錯兒!只要不是在編的軍士逃役了——”
“誰與你說的!”八字鬍立即喝道,“這可是平白要牽連人的!是這季的軍糧醬菜運送得遲些罷了,你們底下人少傳些沒根沒據的!”
阿蘅堆著笑連連稱是,心裡已經揣摩出了□□分實情。臨走前,她壓低了聲音對那二人道:“這麼一聽,你們可真該小心提防了。因為眼前這一個一個的,哪個都可能是潛在人群裡的大人物呢!”她的指尖指示著兩人的視線在街上環了一圈,笑而不語地眨了眨眼。
“便不打擾二位爺當差了。”
阿蘅抿著嘴回到原本的位子上坐下,一直佯裝百無聊賴看著街景的蘇回在同時收回視線瞥了她一眼。“你套話的本事不錯。”
阿蘅替自己倒了杯水,“不要讓對方看穿你的迫切需要與代價底線,這樣就不容易被人坐地起價。”
蘇回微微怔了一下,隨即勾起唇來。
“我們走運了,最近有個大官要來這地方巡查,我看這中間有空子可鑽。接下來的川資有著落了。”
“……你想幹什麼?”
阿蘅淡淡地挑眉,“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
蘇回也不知道是看出來了還是沒看出來,他斂著眉眼默默了一會兒,和氣正經地再次提醒她道:“阿蘅姑娘,我是個商人。商人很看重信譽的。”
阿蘅支著下巴,彎起眼來輕巧一笑。“可我不是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