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容婢子說句實話,其實襄寧伯說是請夫人與少夫人們一起過府幫著打點四公子的婚事,其實真正請的只有兩位——夫人和大少夫人。”黃氏微笑著道,“少夫人可記得出閣那會,為少夫人梳頭的錢氏了?”
“我自然記得二十一嬸。”衛長嬴恍然,道,“全福之人?”
“少夫人說的是,這婚禮乃是喜事,經手之人沒有福氣可不吉利。”黃氏含笑道,“不然襄寧伯的嫡長女、大小姐自回了孃家就一直主持著府裡的後院,之前在蘇家時也是一直做冢婦的,很多事情哪裡是辦不了呢?都是礙著身份不好辦啊!”
聲音一低,“夫人和大少夫人全是父母在堂又子女齊全,與夫婿也相敬如賓,自然是有福的。少夫人倒沒什麼不好的地方,只是才過門又沒主持過這樣的事情,婢子估計著,襄寧伯府那邊請少夫人過去也是客氣話。夫人最多帶少夫人過去略略見識下,這種大事,夫人可不敢叫少夫人這麼年輕的媳婦去真正插手以免出岔子的。而二少夫人至今膝下無子,不只是二少夫人自己,連她後院裡都沒個男嗣出來,襄寧伯府的子嗣還沒咱們太傅府昌盛呢,四公子的婚禮如何會要二少夫人去碰?”
衛長嬴瞭然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明兒個我到了二叔那邊,多聽多看就是。”
次日她送走沈藏鋒,到上房給蘇夫人請安。
看媳婦們都齊了,蘇夫人呷了口茶,就道:“咱們過去罷。”
這一次因為蘇夫人親自過府,加上衛長嬴也滿月了,襄寧伯的嫡長女、沈家本宗嫡支這一代的大小姐沈藏珠親自到角門處迎接。
沈藏珠算著年紀還不到三十,但看起來卻彷彿已經快四十了一樣……原本應該非常俏麗的瓜子臉上佈滿了憂鬱之色,一雙從前想來水汪汪的杏眼眼角已經下垂了,那兩泓明媚秋水,此刻也彷彿乾涸了一樣,透著茫然與死寂……
雖然是出來迎接長輩,仍舊顯得鬱鬱寡歡。
她的這種鬱鬱寡歡與鍾小儀的那種又不一樣。鍾小儀是美麗之中蘊涵著輕愁,那縷愁緒只是更增了魅力。沈藏珠卻是真真正正的愁意如海了。
因為是寡婦,所以穿戴非常的素淨,月白交領上襦,水色羅裙,綰著盤桓髻,髻上兩支扁簪,從衣著到髮簪都毫無紋飾。
說起來蘇夫人是她的大伯母,可看著甚至比她還年輕——看到這樣的侄女,蘇夫人不免也心疼得很,握著她的手,柔聲問起她近況。
沈藏珠慘淡的笑著,道:“多謝大伯母關心,我一切都好。”
蘇夫人嘆了口氣,道:“你也要放寬點心,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別太苦了自己,如今你是在自己家,萬事都可做主,不能做主的,也有咱們這些長輩替你做主。”
“大伯母說的是。”沈藏珠顯然不想多說自己的事兒——所以敷衍了一句,與劉氏、端木氏、衛長嬴依次招呼過了,就說起沈藏暉的娶妻,果然如黃氏所料,“之前三弟娶三弟妹的時候,四弟這兒的一份也都備下來了。其他的,父親說都比著三弟的來,現下東西大抵都是父親親自打發人去買的,我都沒沾過手……父親今早上朝的時候把帳冊和名冊全放到了花廳裡。現下就過去看?”
蘇夫人只好道:“那就過去看看吧。”
到了花廳裡,沈藏珠讓人奉上茶水,並不肯碰各樣冊子,只按著沈宙說的一一為蘇夫人介紹。因為是海內拔尖的名門,又是沈宙這一支的嫡長媳,未來冢婦,所以儀式之繁瑣、器物之講究,絲毫不在衛長嬴過門那次之下。
衛長嬴過門的時候因為是新婦,坐在轎子裡被抬過門……沈家這邊花了多少功夫她可不知道。如今聽沈藏珠滔滔不絕的講解著需要備下來的東西,足足說了一盞茶光景,還道:“父親說剩下一些他也不大懂得,還請大伯母幫襯些。”
蘇夫人也道:“大的物件大體都齊了,就算少了,也可以拿鋒兒和長嬴那會的用,都不打緊。就是小東西還少了許多,要配齊了得耗費點功夫,儀兒你過來記一下……”
於是蘇夫人又一件一件說了半晌,末了沈藏珠又提醒了幾件,於是劉氏又執筆記下……衛長嬴在旁聽得眼花繚亂,暗歎大家子婚娶真心不容易……又驚歎於看著憔悴不堪的沈藏珠記性之好,蘇夫人說的這些還沒有沈藏珠說的多,尚且要劉氏拿筆記了,沈藏珠怕自己的晦氣害了弟弟,根本不肯碰冊子,居然能夠一件不差的背出來——說來也真是命,若蘇魚羨沒有病故,沈藏珠這個蘇家二少夫人料想也該是精明能幹之輩,絕非如今這副未老先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