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微笑著說道:“北堂,今日你多少還是有些莽撞了……”北堂戎渡忿然哼了一聲,說道:“……這幫酸儒,本王向來最煩他們,一點兒芝麻大的事,就揪著不放,一心只想邀個剛直不阿,不畏權貴的清名!”殷知白笑道:“算了,和這些文人置氣,又是何苦來,走走走,去我府上坐坐,我那裡有一批新採買回來的舞伎,都是難得的美人。”兩人說著話,一時各自進到轎中,北堂戎渡示意旁邊一個侍衛近前,低聲吩咐幾句,那人領命,當即便帶了兩個人暗中而去。
堂下歌女舒喉,舞姬翩翩起舞,個個都是如花美貌,北堂戎渡坐在上首,與殷知白把酒寒暄,其間殷知白端杯喝著酒,忽然之間轉首看向北堂戎渡,說道:“……那於容華如今已有了數月的身孕,不用太久,就要臨產,北堂,你心中可有計較?”北堂戎渡聞言,面色不動,雙眼只看向堂下美人如雲,殷知白乃是他一派勢力的堅定支持者,在對方面前,並沒有多少事情需要隱瞞,因此只是淡淡說道:“……本王已經決定,效仿當初武帝與勾戈夫人之事!”
此話一出,殷知白何等聰明,一時目色灼灼,片刻之後,卻是極輕微地一笑,緩緩點頭,北堂戎渡此時所指,自然並非漢武帝與勾戈夫人被人所津津樂道的風月逸聞,而是後來類似於‘留子去母’一事!殷知白整個家族的興衰榮辱都早已與北堂戎渡綁在了一起,因此自然他絕對不想看到,有任何對北堂戎渡的利益造成絲毫威脅的人與事出現,其實他也看得出來,北堂戎渡雖有權力慾望,但同時也很有分寸,懂得節制,最重要的,就是北堂戎渡從不染指軍權與皇帝內宮的兵權,這也是令他對於選擇北堂戎渡從不動搖的一個重要原因——選擇一個頭腦冷靜的聰明人,與選擇一個野心太大,且不知道控制的聰明人,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北堂戎渡在殷知白府中直待到午後,才出府上轎,往城東方向行去,剛回到青宮,正巧沈韓煙卻在他寢宮裡面,見到北堂戎渡一身酒氣地回來,便放下手裡正在把玩的一尊羊脂玉雕,起身笑道:“怎麼,好象喝了不少的酒。”幾名宮人過來替北堂戎渡脫了外面的朝服,麻利地拿下頭冠,換上一襲家常的白色綃衣,北堂戎渡含了半盞濃茶漱口,又用涼毛巾冰一冰臉,這才坐下,隨口應道:“……在知白那裡說了陣話,順便就喝了點兒酒。”沈韓煙一身湖藍綢衣,外罩象牙白的衫子,只見簡約,未有奢華,聞言只笑了笑,走到北堂戎渡身後,一手按在他肩上,過了一會兒,卻道:“今天聽說你在朝會上遭御史彈劾,與其口角?等後來散了朝,那御史大夫的轎子突然掉了底,整個人從轎裡自己當街摔了出去,引得不少人圍觀……”
北堂戎渡往後一靠,打了個哈欠道:“訊息傳得還真快……”沈韓煙用扇子輕輕點著北堂戎渡的肩,笑道:“是你罷?讓人當街出了個大丑。”北堂戎渡笑了笑,沒有否認,沈韓煙淡淡撥出一口氣,哂道:“北堂,你這樣未免有些霸道了……只怕讓人議論。”北堂戎渡閉著眼睛一時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睜開雙眼,說道:“韓煙,你說,本王是誰?”沈韓煙聽了,略有不解,但也還是說道:“你是大慶超一品一字親王,當今陛下長子。”北堂戎渡輕聲道:“是啊,本王是……韓煙,你曾經在書上看過罷?當年大將王翦率大軍滅楚,在發兵之前,向秦王提出條件,要土地、金錢、房子,等走到函谷關,馬上就要離開關中了,又派人回京,再次提出要田、要房、要錢,等贏政全部滿足了要求,他這才率兵出征,順利滅楚。”
沈韓煙聽到這裡,面上微微一動,已經明白了八九分,遂遲疑道:“北堂,你的意思是……”北堂戎渡笑了一下,拿起茶呷了一口,繼續道:“漢初的名相蕭何,厥功至偉,功勞第一,等到漢十二年,黥布謀反,劉邦率兵平叛,蕭何在此期間,公然強行買田買地,聚斂金錢,惹得民怨沸騰……待呂后當政之時,左丞相陳平整日喝酒,玩女人,呂后聽人告狀,不但不惱,反而對其寵信有加。”北堂戎渡說到這裡,眼中精光微現,沉聲道:“王翦、蕭何、陳平,這三人都是一時的頂級人才,難道他們不知道名聲重要?但王翦帶兵六十萬,那可是秦國全國的軍隊,秦王豈能放心?可他一味地要錢要地,表現貪婪,反而一生富貴平安;蕭何自潑髒水,以相國之尊,大肆購田買地,至賒欠民田,自毀名譽,不得民心,難孚眾望,劉邦卻再無猜忌;陳平愛酒愛女人,不問朝政,後來卻連同他人滅去呂氏……他們這是在自潑髒水,自汙自毀,為了避免功高震主!一個沒有任何缺點,卻又手握大權的人,怎麼能讓人放心!”
一番絕對不可對外人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