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來的涼爽和溼潤,不由發出近乎於夢囈的呻吟聲。
太舒服了。
從他們腳下滾滾流過的是澗河,又稱之為七里河,因為澗河在洛州境內只有七里長,便又融入了洛水之中。
方辰頗有興趣的看著這條古老的河流,澗河並不寬廣,全長也不過百十來公里,是洛水的支流,但是歷史悠久,東周靈王時,就曾引澗河水或灌農田,或灌苑囿,或濟瀍水,或流入京都,與古都人民生活與環境美化關係極為密切。
這條河流已經靜靜的流淌了兩千六百年,哺育著澗河兩岸的人民,見證著這座古老王都的興衰,甚至四十年的工業程序都沒有改變其顏色。
但是他更清楚,兩年後,隨著那位老人在南海寫下詩篇,浩浩蕩蕩的改革發展正式拉開序幕,古老華夏人民對財富的渴望瞬間引爆,無數人下海經商,南下一搏,成為時代的弄潮兒。
更有數以千萬計的工廠轉眼間在這片偉大的土地上拔地而起。
無盡的工業廢水廢物排放到河流之中,這遠遠超過了它們的自淨能力,澗河也不例外。
在方辰成年後的記憶中,這簡直就是條臭水溝,枯水期時可以清晰的看見下面的黑乎乎的油泥,以及各種花花綠綠五彩斑斕的生活和工業垃圾。
“大頭,這澗河有什麼好看的,咱去遊戲廳玩三國去,我從我媽那騙了兩塊錢,說學校買資料,今天的幣我請了。”
劉向陽從欄杆上跳了下來,拍著衣袋,聽著裡面叮鈴的碰撞聲,豪氣衝雲的說道。
方辰頓時笑了,此時劉向陽的做派,活脫脫就是林語堂先生所說的,腰有十文必振衣作響。
“那是吞食天地,三國是三國戰紀。”李啟明一字一頓,認真的糾正道。
劉向陽面色微微一紅,有些羞惱的說道:“這不重要,大個你就說你去不去吧。”
“去!”李啟明斬釘截鐵的說道,高大的身形瞬間彷彿佝僂了不少。
英雄好漢尚為五斗米折腰,韓信亦有胯下之辱,他李啟明為遊戲幣忍辱負重也算不得什麼。
在沒有手機,沒有電腦,甚至網路,甚至連掌機都沒有的年紀,遊戲廳簡直是少年們最嚮往的去處,省下飯錢去玩街機絕對不是什麼稀罕事。
這就是街機的魅力,如果平常劉向陽敢這麼跟李啟明說話,早就被李啟明按到地上摩擦了。
“你們想過怎麼掙錢嗎?”方辰突然說道。
兩人聞言一愣,搔了搔腦袋。
“想過,自然是想過,要不這樣,咱們三個湊點本錢,早上跟我媽一起去果蔬市場進一些蔬菜去賣,現在是夏天,蔬菜又便宜又好,買的人還多。”
“咱就在建設路上賣,分成三攤,拖廠大門口一攤,軸承廠大門口一攤,銅加工廠門口一攤,連攤位費都不用交,工人下班的時候總是要買點菜回家的,弄的好的話,咱們三個一天能掙七八塊錢那。”劉向陽雙眼放光的說道。
“而且,咱仨的水性都不錯,可以下河摸魚去,魚用狗尾巴草串著魚鰓,放到水盆裡養著,一兩天內是死不了的,和蔬菜一起賣,掙得更多。”劉向陽越說越激動,眉飛色舞。
方辰笑了笑,看劉向陽的模樣,這想法在腦子裡轉悠的恐怕不是一天兩天了,要不然怎麼能這麼周詳,而且一天七八塊錢對於他們這些學生來說,的確是鉅款,現在老爸老媽兩人的工資加起來,也就一天八九塊而已。
“大個,你有什麼想法沒?”方辰扭頭問道。
“我啊……”李啟明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笑容,“如果你們沒什麼事情要幹,我暑假準備跟著我爸去沙場給人扛沙子去,一天能有五塊錢。”
“能有五塊錢?那倒是不少,大個,要不我也跟你去扛沙子算了。”劉向陽也來了興趣。
“就你?太瘦了!人家不要。”李啟明輕蔑的說道。
方辰頓時笑了,這是個最美好的年紀,有理想,有衝勁,有想法,有力氣,有精力,有心愛的姑娘,有為之付出一切的決心,身體更是新的如同剛剛出廠的機器一樣,似乎人類一切的美好都集中在這個年紀,要不然怎麼會用花來形容。
可唯獨沒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