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下人已經退去,叫了真名自然是無礙。
連耀見他醉眼朦朧,已是迷糊多清醒少,當下無奈地嘆了口氣。百年來,他見過不少酒鬼,發瘋的有之,絮絮叨叨變成老媽子的有之,哭天搶地鬧情緒的有之……百態當中,最讓人覺著舒坦的便是倒頭就睡的。
眼見著莫雨桐似是要發酒後瘋,連耀雖是有些無奈,但卻想要看看這平日裡淡然溫和的青年喝醉了酒究竟會是怎樣一副形容,也就忍著那酒味,輕聲回道:“嗯?”
“真人……”莫雨桐淺淺地打了個酒嗝,道:“你看今天夜涼如水,月色極好,不如我們好好暢談一番心事如何?”他雖的確有七分醉意,但尚有一絲清醒,眼見著今夜的連耀,坐在燭火旁邊,平日裡冷傲的面容也被打得溫和了,莫雨桐便生了別的心思,想要問一問平日裡不方便問的事情。
連耀坐在桌邊,撥弄了一下燭火,道:“談心事?你與我有何心事可談?”
莫雨桐眨了眨醉眼,略歪了頭望著連耀,想了好久才道:“連耀真人為何要特地來一趟南域呢?”橙玉冰晶固然重要,但依照連耀的本事,沒必要非得跟他跋涉千里趕來綠蹤城,更何況,他記得當初連耀便說過本就有意要來南域。
“為了尋一個人。”
莫雨桐迷惑地道:“尋人?”
“一個同你一樣的人。”
“同我一樣的人?”莫雨桐仍是有些迷茫,酒精讓他的腦子反應極慢,緩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道,“哦,我曉得了,大抵是同我一樣能融合橙玉冰晶的人。”
連耀瞧他此刻的樣子,竟是有幾分憨態可掬,忍不住彎了唇角,眼神柔和地點了點頭。
莫雨桐被這一眼望得心跳如鼓,因醉意而佈滿紅暈的臉頰越發灼燒起來,似是感覺酒意越發明顯起來,他坐直了身子,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問道:“真人……你尋橙玉冰晶究竟是為何?你的師門又糟了什麼大難……”
連耀聞言,笑容凝滯,他一彈指,滅了燭火,隨即悄無聲息地站起了身,淡淡道:“夜深了,早些休息。”
莫雨桐張了張嘴隨即便死心地閉上,見問不出什麼只能遺憾地搖了搖頭,抬手將衣物脫下,只著了舒適的褻衣便倒頭睡去。
連耀靜靜地站在窗外,聽著窗內逐漸平穩的呼吸,知道屋內人睡熟了之後,才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將手放在胸口上,輕輕地按了按。
內裡心臟平穩地跳動著,然而就在剛才,那青年黑漆漆的眼睛定定地望向自己,問出了那個問題的時候,這顆一直未曾有過劇烈起伏的心臟居然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連耀抿了抿唇,幽紫色的瞳孔裡蘊藏著壓抑的深沉情緒。
他又望了屋中那人一眼,一轉身便消失在原地。
一個時辰過後,莫雨桐翻了個身,在他翻身的瞬間,有什麼東西從床榻上掉了下來。
一團如火似的毛球張開了四肢,黑溜溜的大眼在夜色中眨了眨,視物毫無障礙,野軌躥到門口,吱呀一聲用腦袋頂開了房門。
一夜好眠,莫雨桐一覺醒來竟是渾身舒坦,全然沒有宿醉後的頭痛難堪。也不知是因為修真改善了體質的關係,還是因為燕青給他們喝的那壺竹葉青酒性溫和。
他換好一身衣裳,洗漱過後,便欲出門尋連耀一起去看看這綠蹤城的風土人情,還未出得院門便聽見陣陣破空聲響起,伴隨著金戈相撞的清吟聲。
莫雨桐忍不住一路尋了過去,卻見一個四四方方,橫縱足有十餘丈的演武場。
場上兩個少年正在交戰,其一持著一柄血紅長槍,目似野狼,正揮出迅猛一擊,在空中劃破一道紅色的痕跡,正是端木雷。與他對戰的則是端木軒,他持著一柄銀黑色的長劍,見端木雷這一擊呈雷霆萬鈞之勢兜面壓來當下橫劍去攔,未料力道與技巧都差了許多,被那精鐵的槍頭撞在劍刃上,生生被推出去十餘步遠,將將退出在演武場的邊緣處,便見端木雷驟然收了槍。
莫雨桐禁不住多瞧了端木雷幾眼,只覺著他的槍法收放有餘,說發力便發力,說收手便可頃刻間將所有力道收回。
端木軒被震得虎口發麻,在端木雷收了長槍之時當下便握不住手中的長劍,鏘的一聲,銀黑色的長劍掉落在地。
燕青見狀面色一寒,張嘴喝道:“軒少爺!丟了劍你還如何使得術法?!”
“對、對不起……”端木軒忙蹲下。身將長劍撿起,可雙手被震得失去了知覺,只得用捧的,極為狼狽地將長劍抱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