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剩下的人則隨自己繼續前進,仍進攻泗川。
泗川地處朝鮮半島南端,若要從海外通向漢城,那一條狹長的泗川灣便是最為便捷的通道,因此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歷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又行數日,大軍剛進了泗川地界兒,還沒前行多久,又從後方傳來急報。
“什麼事,快說!”董一元不勝其煩,立時前去詢問,見那報信者滿臉黑泥,衣甲殘破,一副慘兮兮的模樣,頓時心中不悅,叫他出去用雪水把臉擦乾淨了再說。
“董將軍,大事不好了!”那報信兵擦過臉面,說道:“咱們派去的援軍半路遭到埋伏……傷亡慘重,已潰散無幾!”
“賊倭鳥,敢黑老子的兵?!”董一元心底那個氣呀,鼻皺嘴歪,大聲罵娘。
那傳信兵見他如此暴怒,不禁嚇得瑟瑟發抖,站在旁邊連大氣都不敢出。
董一元罵了一通,終於住口;那信兵正欲離去,卻被董一元給叫住了。
“我話還沒說完呢,急什麼?”董一元瞪眼喝道。
原來,他心想自己還未與泗川倭軍交手便已吃了這樣的悶虧,若是被將士們知曉,勢必要弄得士氣大跌、人心低落,未戰即落入下風,因此勒令那人不得聲張。
“可怎麼辦呢……”
軍情不容樂觀,董一元思來想去,很是煩躁。忽然,他走回案前提筆寫了封信,而後派人速速給成元齊送去,一來瞧瞧他的深淺,二來事前請示上級,也免得自己多擔責任。
連日停而不攻,士兵們不知其中緣由,大都『摸』不著頭腦;俞修龍無所事事,便習慣走到一個安靜的角落,默默望著天空發呆,手裡掂著塊圓不溜丟的石子兒,一拋一拋,在他掌心彈跳。
“龍哥,在想什麼呢?”
俞修龍抬頭一看,只見安偉走了過來,感嘆自己無論在哪兒他總是能找到,“瞎想……想一些人和事。”他用力一擲,那石子立時飛向遠處,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落地“咚”、“咚”、“咚”三下,掉進小溝之中。
安偉掃了掃地上的土,靠他坐了下來,笑得不大自然:“在想家麼?”
俞修龍看他一眼,點了點頭,“誰不想?”
“我就不想,因為沒家可想……”安偉眼中彷彿抹了層灰,顯得黯然。
他眼望地面,像是自言自語道,“應該是……十二歲那年吧,沿海倭寇入侵,殺死了很多人,連我爹和我娘也死在他們的屠刀下;還有我那兩個妹子,一個九歲,一個七歲,都在戰火中失散了。”
這記憶極為痛苦,但安偉卻至死難忘:無邊火光之中,父老鄉親們倒成一片,哀嚎遍野;他們發出野獸般的獰笑,腳踩滿地鮮血,撕扯女人的衣裙,壓在她們身上,像發情的公狗一樣醜惡。
“直到現在,我還會時常夢到……”
俞修龍有些吃驚,怪不得安偉總是做噩夢,一直沒聽他說過家世,沒想到竟是這等原因。
“以前大家都說我文文靜靜像個女孩,還喜歡逗弄我;那時我也還小,並不怎麼在意,覺得做個女孩子沒什麼不好,還想安安穩穩、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後來我參了軍,一心想為爹孃和鄉親們報仇,殺光倭賊。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人是沒有選擇的,生在這樣的年代,總要有人拿身子去擋敵人的刀槍。”
俞修龍何嘗不感到命運弄人,嘆道,“是啊,咱們這些人,指不定哪天一顆炮彈飛來,腦袋和身子就分了家……這身盔甲,分明就是我們的壽衣嘛。”
“咳,死便死了,也沒什麼了不起,只是不多殺幾個倭狗,到時無顏面對慘死的爹孃。”安偉看上去沒有什麼陽剛之氣,但卻有這份豁達豪邁,可說是十分難得。
“安偉,我真沒看錯你!”俞修龍聽了他的話,大感酣暢,拍他肩膀直叫好。
“我也沒看錯你啊,我一直慶幸的便是結識你了。”安偉笑道:“若能找到兩個妹妹,那我安偉就是天底下最幸運的人了。”
“對了。”俞修龍問道,“你打聽過她們的訊息嗎?”
“從未間斷過。”安偉終於抬頭看了看天,嘆道,“可惜沒有一點音訊。”
“別灰心,千萬不要放棄。”俞修龍似乎命裡生來就帶著“『操』心”二字,可自己的事兒還沒怎麼解決,“等咱們打敗倭賊,回國我幫你一起找,找到為止。”
這話令安偉心裡一熱,眼中已透著些微光,“有時候我在想,沒有訊息是不是最好的訊息……至少我還可以當她們活著。”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