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哥哥,怎麼不走了,咱們又要吃飯了嗎?”
阿婷『迷』『迷』糊糊,感到馬停步不動,她從馬背上直起身子,向外看去,只見自己身在一條鄉間小道上,周圍是大片大片的農田,青一塊黃一塊,被各類莊稼分割開來;遠處一頭老牛正在反芻,尾巴來回扇動驅趕虻蟲,不時“哞”一聲,拉出長長的尾音,似在迎接這一對新來的賓客。
“快看快看,是牛誒!”阿婷並非在對俞修龍說話,而是俯下身對著馬耳道,“見到夥伴你不開心嗎?”
那大馬不知作何感想,依舊眨眨眼睛,尾鬃上下掃了兩下,不置可否。
周邊三三兩兩的農舍,彼此錯落,如莊稼漢一般淳樸;煙囪裡升起幾線炊煙,嫋嫋散開,籠罩在這個祥和寧靜的小村莊上方。
“終於回家了,媽媽……”
村子裡的田野、農舍、莊稼這些景物好似忽如浪『潮』,一發擠到俞修龍眼眶裡來,他只覺酸脹難忍,已是眼淚充盈,百感交集。
“阿婷!”他顫著聲音說道,“咱們回家吃飯。”這次,俞修龍知道離自己的家已只有半里路了。
兩人一馬又往前走了一陣,到了俞修龍家門前,院內坐著一個農『婦』,正在往簸箕裡摘菜。她頭髮花白,又加上一身藍灰『色』的衣服,看起來是那樣質樸,身形如此消瘦。那一刻他眼淚再也忍不住了,衝那『婦』人大喊一聲:“媽媽!”
那『婦』人渾身抖了一下,手裡那一捆菜“嘭”掉到簸箕裡,只瞧她顫巍巍側身,忽然眉頭一緊,扶了扶腰,似乎這一下轉得太急,竟引發腰痛。
“媽媽!”
俞修龍不待她轉過來,便已撲了上去,跪倒在她面前磕頭,泣涕橫流,“兒子不孝,讓您孤苦伶仃一個人……誒?”
“嗯?”
那『婦』人也滿臉錯愕地看著俞修龍,但瞧她臉龐瘦削,顴骨高凸,顯然並不是曾淑瑤。
“對不起,對不起,把您認成我娘了……”俞修龍麵皮通紅,從地上起身。只見阿婷跑了過來,也學著他對這『婦』人下拜。俞修龍眼疾手快,一把提住她胳膊,急忙道:“等會等會兒,錯了。”
“哦……你是小龍對吧,曾大姐的兒子?”那『婦』人笑了起來,拉他的手,轉頭衝屋裡高叫道,“曾大姐,你家喜事來了!”
“什麼?”屋裡有人應了一聲,聽到這聲音,俞修龍立時激動無比,熱淚滿眶。
“你媽媽她好有福啊,我是沒那個福氣啦……有這麼好的一雙兒子媳『婦』。”『婦』人對照自身不由嘆了口氣,低頭道:“前幾年我兒子參軍打仗,結果……結果留在那兒了。”剛說了這一句,她眼中立時湧出一大顆眼淚,這『婦』人罵自己道:“在別人家門口哭什麼?!”她強掩悲痛,急忙伸出手來抹淚。
俞修龍看著她那粗厚的手,上面有許多疤痕,不知是受了多少苦。他心裡不禁感慨:自己幾經沙場還能活著回來,是多麼不易。
他突然給『婦』人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這時阿婷也跟著磕頭,這下俞修龍沒攔她。
“好孩子,快起來快起來……”那農『婦』感動地一塌糊塗,急忙伸手扶他們起來,口中連道:“多好的孩子,多好的孩子!”
“到底什麼喜……”
曾淑瑤本在屋裡收拾整理,聽到她的喚聲便走了出來,走到門邊剛想開口,可一看見她身旁那小夥子,立馬便呆住了,聲音也變了調兒。
“你?”
她見這人鼻子、雙眼、嘴巴都是那麼熟悉,只是身板結實了許多,眉宇間呈現出一股年輕人獨有的英氣。曾淑瑤『揉』了『揉』眼再看,終於確認,不由顫聲道:“你、你是小龍嗎?”
俞修龍咬著唇狠狠點頭,他將包袱往地上一丟,大步跑向她:“媽媽,媽媽!”
“誒!”
曾淑瑤重重應了一聲,伸出雙手迎他,不留神腳下一個趔趄,向前倒來。
“您小心……”俞修龍忙不迭地接住她,待將她扶穩,“撲通”一聲跪下,涕淚齊流,“媽媽,孩兒不孝!”
曾淑瑤雙手緊緊抱住兒子的頭,淚水縱橫,“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一別多年,無數個思念的漫漫長夜,除了夢裡,她已好久沒有這樣抱過自己的兒子了。曾淑瑤感到兒子的身體是如此溫暖、踏實,泣道:“小龍,你長大了……”
“曾大姐,你這是天大的喜事啊,快別哭了!”那『婦』人雖在說她,自己卻也悄悄抹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