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藍色光芒的人影忽自城下躍起,足踏城牆,快速地來到城頭,甫一現身,便將右手化爪一揮,一道勁風拂過,雷萬春的胸口立時揚起一片血雨,這位壯實的將軍,只感覺自己的力量在瞬間隨著這血雨而流逝,一股陰冷的感覺漸漸自胸口漫延,他忍不住大吼一聲,用生命最後的力量奮力揮出一戟!
這一戟,自然傷不到奪走他生命的厲嘯,但卻將一名剛要衝上前來的妖將生生攔腰擊斷!
爾後,這位將軍便保持著他金剛怒目的表情,和那揮戟的動作,如山嶽般立在城頭,再不能動。
一名妖將惱恨他擊殺了自己的同儕,跳過來舉起手中長刀,便想將雷萬春的頭顱斬落,厲嘯目中寒光一閃,一揮手,那妖將的人頭卻先凌空而起。
“他是勇士,可殺不可辱!”厲嘯掃視著眾妖將,一字一頓地說道,眾人暗自咬牙,卻不敢惹這位狼族強者,只好將滿腔憤怒,傾洩在普通大唐將士身上,一時間,城頭上血流如河,頑強的唐軍在叛軍瘋狂的攻勢下,終於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厲嘯仰頭向天,望著方才雲耀出現過的地方,輕聲道:“安慶緒,不,應該叫你――雲耀,你對我的恩情,我已經報完了,接下來,就是我自己的復仇了……”說完,他卻不理城頭的激戰,飛身躍下,反身一爪揮起一道勁風,將厚實的城門擊成無數碎塊。
剎那間,叛軍便順著洞開的城門,如海潮般湧入了睢陽城中。
然而直到此刻,城頭的戰鼓聲仍未停下,張巡與許遠二人均是一身鮮血,許遠雙目圓睜,幾乎要瞪得突出眼眶,而張巡卻已將一口牙盡數咬碎!他們不能像其他人一樣揮刀禦敵,便以鼓錘為刀,鼓聲為槍,將自己的力量全部傾注其中!
然而,敗勢已難挽回,失去了所有高手的唐軍,雖然仍頑強地與叛軍對抗,但倒下的人數卻越來越多,最終,終於只剩下了站在鼓旁的張巡與許遠二人。在叛軍重重包圍下,二人終於放下了鼓錘。
一個高大的將軍分開人群,來到二人近前,他臉上纏著白布,包住一目,卻正是被南霽雲一箭射瞎了的尹子奇。此刻,他用那一隻獨目注視著二人,突然一陣長笑,道:“張大人,許大人,事到如今,你們還有何話說?”
許遠怒視尹子奇,胸膛劇烈起伏,卻已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舉起手中鼓錘,奮力擲向尹子奇,然而對方只一偏頭,便輕鬆閃開了。尹子奇冷冷一笑,剛要出言譏諷,張巡已身子顫抖著張開口,將滿口碎牙和著鮮血噴了尹子奇一身一臉,氣得這位叛軍大帥哇哇暴叫,不顧一切地拔出腰邊長刀,衝著二人一刀橫掃而出!
鮮血飛揚,兩個血性男兒的頭顱,同時飛舞於空中!
睢陽城頭,唐字旗被扯下,安字旗則被立起,叛軍大營中最後的一股守軍,見睢陽城已經落入己手,便再無心守護營盤,在帶隊將軍帶領下,同睢陽城方向奔來。
左軍遙望著睢陽城,終於垂下持刀的手。他的手臂在顫抖著,並不只是因為悲傷,還因為疲憊。滿城的唐軍,此刻只剩下他獨自一人,他明白,自己就算有通天的本領,也已經無法挽回敗局。
剎那間,數支長槍同時突破他的胸膛。
然而在微微的震動中,那死者卻突然變成了一員叛軍,幾名挺槍刺殺者訝然撤槍。不遠處,一陣驚呼傳來,卻是左軍已出現在另一邊,嚇得附近的叛軍一陣疾退。
一陣冷風吹過,遍地死屍的戰場之上,飄起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在無數屍骸之中,一個纖弱的身影在費力地翻找著,她不顧汙血髒了自己的衣服,不怕那滿地的殘肢與內臟,在一具具屍體間,不停地尋找著心愛的人。
或許是上天感動於她的執著,終於,在一具屍體之下,她找到了那顆俊美無比的男子頭顱,她怔怔地看著,似乎是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心愛的高大哥,但那熟悉無比的面龐,又豈會是別人?
終於,她伸出了顫抖著的雙手,將那頭顱捧在手中,攬在懷裡。她的身子在劇烈地顫抖著,許久之後,才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哭聲!
林婉兒抱著高仙芝的頭顱,心中除了悲痛,已再感覺不到別的什麼。她想起了過去的點點滴滴,想起了曾經失去時的悲傷,和再次得到時的喜悅。她感覺失而復得後的再次失去,就像是撕掉傷口的疤,然後再狠狠劃上一刀般,是那樣令人無法承受。
她的淚,滴滴落在高仙芝的臉上,將那已經凝固的血汙也浸溼、打散。
她沒有發現,當她的淚水滴落在高仙芝臉上時,在這片廣闊的殺戮場上,突然湧起一股森寒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