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先有這想法。不一會兒我就察覺出夜眼的洞察力與我的重疊,讓我對這世界有了兩倍的警覺。它對屍體的嗅覺和靈敏的聽覺告訴我食腐狐狸已經逼近,還有在夜光下依舊犀利的視覺。
然後,這雙重的感覺消失了,我們的知覺合而為一,彼此完全牽繫住了。
寒冷降臨,地面一片寒氣,我的骨子裡也一陣哆嗦。我們找到了我那件結霜的斗篷,我將霜雪抖掉之後就重新披上它,鬆鬆地披著避免碰觸傷口,接著不理會前臂的傷,奮力將連指手套給拖回來。“我們最好離開。”我輕聲告訴它。“回家之後,讓我來清洗和包紮我們倆的傷口,但我們得先進去取個暖才行。”
我感覺到它的贊同。它走在我身旁而不是跟隨我,抬頭用鼻子深深呼吸這新鮮的空氣。冷風吹起,雪也開始飄落。它的鼻子讓我領悟到我不用再害怕被冶煉的人。空氣一片清淨,除了我們身後的屍體發出的臭味,但這臭味逐漸轉變成臭屍味,接著混雜了食腐狐狸群的氣味。
你錯了,它說著。我們單打獨鬥的技巧都不怎麼樣。一陣狡黠的愉悅。難道你認為你在我來之前表現得很好?
“狼不應該單獨狩獵。”我試著維持尊嚴告訴它。
它對我伸伸舌頭。別怕,弟弟。我在這裡。
我們繼續穿越鬆散的白雪和光禿禿的黑樹。就快到家了,它安慰著我,在我們緩慢費力地前進時,我感受到它的力量和我的混合在一起。
我在接近正午時來到惟真的地圖室,前臂用繃帶緊緊包著藏在寬鬆的袖子裡,傷勢不重但很痛,肩膀和脖子間的咬傷也不容易痊癒,因為那裡的肌肉給咬掉了一些還曾血流不止。當我昨晚照鏡子看著傷口時幾乎嘔吐出來,清洗傷口時反而流出更多血,只覺自己有一大塊肉消失了。嗯,如果夜眼沒來幫我,就會失去更多的血肉,這真是難以言喻的噁心感受。我替傷口敷上藥,但似乎處理得不太好,只得拉高襯衫並且綁好,以便遮住上了繃帶的傷口;雖然把傷口磨得發疼,但好歹遮住了它。我略帶憂慮地敲門,在門開啟時清了清喉嚨。
恰林告訴我惟真不在,眼神滿是深沉的憂慮,而我試著不受影響。“他不能放著造船工人不管,不是嗎?”
恰林對我善意的逗弄搖搖頭。“不,他在烽火臺裡。”這位老僕人簡短地說道,在我轉身時緩緩關上門。
好吧。珂翠肯也這麼告訴我,我卻試著忘掉我們之間的那段談話。當我登上烽火臺時只覺一陣恐懼。惟真沒理由在此刻呆在烽火臺裡,因為這是他在夏季技傳的地方,當時天氣良好且正值劫匪來襲。但是,沒有理由到了冬季還呆在這裡,尤其是風大雪大的今天,真的沒有理由呆在這裡,除了因為精技本身的致命吸引力。
我也曾感受那股誘惑力,我一邊提醒自己,一邊爬上綿延的樓梯到達烽火臺頂端。我曾體悟精技那令人陶醉的蓬勃朝氣,而精技師傅蓋倫的話此時卻像凝結已久的痛苦記憶般浮現腦海。“如果你很軟弱,”他威脅我們,“如果你缺乏專注和訓練,或者讓自己沉溺在歡愉享樂之中,非但無法控制精技,反而會讓精技控制住你。要學著拒絕所有享樂,也不要讓任何嗜好誘惑你。接下來,當你像鋼鐵般堅強時,或許就可以準備面對精技的誘惑和轉移對它的注意力。如果你讓步了,就會喪失心智成為呆呆地流著口水的大嬰兒。”接著,他就會用極度變態的剝削和懲罰訓練我們。然而,當我面對精技的喜悅時,並沒有感受到蓋倫描述的廉價歡愉,反而像聽到音樂時那樣血脈賁張和心跳加速、或像機靈的野雉突然飛向秋天的樹林般,甚至像騎馬完美地跳越困難的障礙般興奮。那時,所有事物都處於平衡狀態,如鳥群振翅盤旋飛行般整合片刻。而精技帶給我的美好感受並不短暫,反而依照個人的承受力持續著,並且隨著精技功力爐火純青而變得更強烈純淨,至少我如此相信。我本身的精技能力在一場和蓋倫的意志之戰中遭到永久破壞,雖然我築起的心防連精技能力高超的惟真都無法隨時滲透,我自己向外開啟的本領卻彷彿受驚嚇的馬兒般輕浮飄搖地時斷時續。
我在惟真的門外停頓了一會兒,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拒絕讓精神的黑暗佔據心靈。那些事情都過去了,自責抱怨是沒有意義的。我按照慣例不敲門就進去,這噪音打斷了惟真的專注力。
他不該在此時技傳,卻依然如此。他將百葉窗開啟然後靠在窗臺上,風雪在房裡肆虐著,吹亂了他深色的頭髮、深藍色襯衫和短上衣。他深長平穩地呼吸著,是一種介於深沉睡眠和跑步者休息喘口氣的節奏,看起來渾然忘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