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出去,鄭夫人在他手裡塞上一個小銀錠。獄卒掂了掂輕飄飄,不過聽說鄭大人被抄了家,也就沒有說什麼。
鄭成在外面接著鄭夫人,陪著她往外面走。直到見到蓮瓣,這確定是來到街上,鄭夫人這才悄悄鬆一口氣。胸前血書好似烙鐵,剛才走上那幾步,真怕帶不出來。
坐上車沒趕兩步路,鄭夫人突然對鄭成道:“去我兄長鋪子裡,這時候他都在。”鄭大夫說起盤纏二字,初時鄭夫人還以為是丈夫需要打點,現在明白是上路去石家的人需要盤纏。手上首飾是鄭剛家的拿去當掉,買的時候幾百金,當的時候只值幾十兩。這些錢還要兼管鄭大夫的每日飯食,要給獄卒們一點兒油水,託他們多照顧。鄭夫人在這個份上,膽氣豪生,決定不同兄長客氣!你要面子是不是?兄妹之情已經斷絕,銀子一分也不能少!
鄭成問也不問,就往王大倌鋪子裡來。他忠誠的黑臉沒有猶豫也沒有遲疑,更不會懼怕會勸阻鄭夫人。馬車“的的”往長街上行去……
自鄭夫人帶上蓮瓣和鄭成出去,澄心在庵裡又心不定。一個人拿著筆遲遲不肯落下,小臉兒上悲慼戚,所想的只是父親。鄭剛家的看在眼裡,不忍心勸她別想,怕她落淚;也不忍心催她寫經,怕她這一會兒寫不好。澄心愣了一會兒,才是問出來:“我想見父親,我見到他一定不哭,告訴她我很乖很聽話。”
怕澄心落淚的鄭剛家的落下淚來,她坐在澄心身後,慌忙用袖子拭去。打迭兒話來勸澄心:“下次吧,下次姑娘就可以去見了。”澄心背對著奶媽,淚水滾滾而落滴在紙上。有誰知道還有沒有下次?她也怕引起奶媽再哭,裝著撫腮邊髮絲把面上淚水拭去。
奶媽從後面看到,心裡又是痛又是氣。痛的是姑娘懂事,氣的是家裡被抄。鄭大夫平時就是個寬厚的人,有了田三那一幕,鄭剛家的更有心底認為,老爺是被冤枉的。誰人這樣可恨?殺千刀的找砍頭,好生生冤枉老爺這個清官。此時鄭剛家的就恨上了誰!
再看澄心,又悄悄在拭淚。鄭剛家的輕嘆一口氣,道:“與其這樣隱忍,不如趁著夫人不在哭出來的好。姑娘總是憋悶著,別悶出病來才好。”澄心放下筆把淚水拭乾,坐到鄭剛家的身邊去:“我沒心思寫經了,和奶媽說一會兒父親才好。”
鄭剛家的就陪著她說,澄心捧著腮支肘地膝上,嘆氣道:“父親在獄中可吃得飽?可有水渴?可……”下一句可受了刑,澄心說不下去。奶媽撫著她的頭髮,柔聲道:“鄭成多可靠,他不會餓到老爺渴到老爺的。”
想到鄭成,澄心就點頭,又對著奶媽仰起臉兒笑:“奶媽和蓮瓣姐姐,也是我和母親心裡,最可靠的人。”鄭夫人把餘下的首飾交給鄭剛家的去當,要是所託非人,就此卷物逃走。這一對母女也沒有辦法。
鄭剛家的微笑繼續撫著澄心:“姑娘是我一手兒奶大,從小隻吃我的奶水。我對姑娘說過,我要等到姑娘出了門子生下小公子,幫著姑娘繼續帶小公子呢。我可不能去。”以前偶然說到姑娘成親,都是奶媽背地裡兒和澄心玩笑。澄心每每聽到,就要擰著身子噘嘴不依。今天也不例外,一聽到說成親的事情,又把嘴噘起來習慣性不依:“又說這個。”
這話剛出口,澄心的心中一動。轉頭看枕旁小小描金箱子,母親不肯放在別處,就放在母女睡的枕旁才放心。鄭剛家的隨著她眼光看去,也是心中一動,對澄心柔聲道:“南寧離這裡很遠,要是石家知道這事,一定派人來的。會把夫人姑娘接走,也會給老爺想法子申冤。”
澄心嘟著嘴,這次不說話了,她心裡也這樣想。想到這裡,又要想起父親。父親在家,也說過這門親事許得好。澄心把小嘴兒放下來,此時沒有再害羞或羞赧。澄心只問奶媽:“要是他知道了咱們家遭難,他會來嗎?”鄭剛家的是聽過多次鄭大夫說石涉如何如何好,當下對著澄心微笑:“那是當然!姑娘許的這位姑爺呀,是一個有能耐的人。人家可是一員將軍,而且一年到頭,不是給姑娘送來不少戰場上繳獲的好玩東西。”
澄心聽過點頭:“香稚最喜歡的就是那些東西,她說街上有錢也買不來。”一主一僕說著這些話,心情都好轉得多。奶媽也有了笑容:“姑娘想香稚姑娘了?”澄心先點頭又搖頭,仰起臉兒來對奶媽道:“上上一次生分,是我先陪的不是。這一次該她陪不是了吧,不過咱們家這樣,舅舅都不認咱們,香稚也一樣吧?”
“舅老爺算什麼!”鄭剛家的提起來王大倌就惱火,惱火過收起怒容對澄心和氣道:“香稚姑娘未必是那樣人,不過姑娘現在別去找她。有句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