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伸向他的臉。
嗒嗒—啊—它剛一上來,就四腳朝天栽倒在地,汁液四下濺開。
羅蘭看見一隻大螯蝦朝他揮動的左手撲來,心想另一隻手也完了……接著那大螯蝦外殼炸開,殼內綠色的汁液濺射在黑色的夜幕裡。
他一轉身,看見一個女人,她的美豔令人窒息,她的狂怒也讓人心跳凍結。“還不快點兒,操你媽的!”她尖吼道。“你們還不快點兒!你們快要給它當餐點了!我要一槍從你他媽的屁眼裡打穿你的眼睛!”
她又崩了朝埃蒂曲起的雙腿之間疾速爬去的第三隻怪物,那東西想把埃蒂給閹了吃掉,卻被一槍掀翻。
羅蘭曾隱約覺出這東西似乎有點智商,現在得到了驗證。
剩下那些便退卻了。
左輪槍出現一顆啞彈,接著又開火了,逃竄的螯蝦中有一隻被她打成了一塊塊碎肉。
那些亡命之物逃得更快了。一時間看似全無胃口。
這當兒,埃蒂卻被勒得死死的。
羅蘭摸索著他脖子上那些纏來繞去的繩頭。他看見埃蒂臉色漸而由紫變黑。埃蒂的掙扎也漸漸失去氣力。
這時一雙更有力的手上來推開他。
“我來對付這個。”她的手上拿著刀子……他的刀子。
對付什麼?他想到這一點時意識有點飄散了。既然我們兩個都得仰仗你的慈悲之心才能活命,你還要對付什麼?
“你是誰?”他用嘶啞的聲音問,這時他宛似墜入比黑夜更加陰沉的死寂之中。
“我是第三個女人,”他聽到她在說,感覺中她像是對著一口深井說話(而他正落在這井裡)。“我是曾有的我;我是沒有權利存在而存在過的我;我是你救下來的女人。”
“我感謝你,槍俠。”
她吻了他,他知道這個,但是在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羅蘭所知道的就只有黑暗。
最後的洗牌 Final Shuffle
1
這幾乎是一千年來第一次,槍俠沒有去想他的黑暗塔。他只惦著躥到林間空地池塘邊的那頭鹿。
他左手倚在一根倒下的原木上朝那邊瞄準。
肉食,他這麼想著,一槍打了出去,同時一口唾液暖乎乎地湧進嘴裡。
偏了,他在槍響後一毫秒之內想道。它跑了。我全部的手藝……沒了。
那隻鹿倒在池塘邊死了。
很快,黑暗塔又重新攏住了他整個身心,但現在他只祈願所有的神祗保佑他的目標仍然鑿實可信,還有關於肉食的念頭,肉食,肉食,還是肉食。他把槍重新插回槍套——這是他現在惟一帶在身上的槍——爬上了那根原木,在那根原木後邊,他耐心地從下午一直等到黃昏,等待著可做食物的大傢伙來到池畔。
我正在好起來,他帶著某種好奇舉起自己的刀子。我真的是在好起來。
他沒有理會站在他身後那個女人,她那雙棕色眼睛正用估量的眼神注視著他。
2
海灘盡頭那場惡鬥之後,六天來他們別的什麼都沒吃,只吃了大蝦肉,喝的只是鹹澀的溪水。那段時間幾乎沒有給羅蘭留下什麼記憶;他一直在說胡話,處於神志失常的譫妄狀態。有時他把埃蒂叫做阿蘭,有時稱他庫斯伯特,而那女人他總是喊為蘇珊。
等他的高燒一點點退下去,他們開始費力地向山上攀登。埃蒂有時讓那女的坐到輪椅裡推一陣子,有時讓羅蘭坐進輪椅裡,那當兒埃蒂就得把那女的掮在背上,她的胳膊悠悠盪盪地繞著他的脖子。大部分時間裡不可能這麼走,這樣一來行進的速度就太慢了。羅蘭知道埃蒂有多疲憊,那女的也知道。但埃蒂從不抱怨。
他們有食物了;在羅蘭的生命徘徊於陰陽兩界的那些日子裡,高燒中一切都是那麼雲山霧罩,他暈暈乎乎看見久已逝去的時間和久已逝去的人,埃蒂和那女的,殺了又殺,殺了又殺。那些大螯蝦逐漸遠離他們棲息的海灘,但到那時為止,他們還是吃了不少肉,接下來他們漸漸進入野草雜生的地區,他們三人都強迫自己嚼食野草。他們對綠色太渴望了,任何帶綠色的東西都行。漸而,他們面板上的潰瘍開始消退了。有的草苦澀難嚥,有的倒有些甜味,可他們不管什麼味道的都往嘴裡塞……只有一次例外。
槍俠從疲憊的瞌睡中醒來,見那女的在使勁拔一把草。他對那草太熟悉了。
“不,不要這種!”他沙啞地喊道。“決不能拔這個!留神,而且記住!決不能要這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