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醒沐點點頭,崔致和一揮手,立有下人在場心擺上一張矮几,棋盤棋子當即取到。 孔元任和諸葛飛卿齊齊起身,走到當中,孔元任搶先一步,在北面坐上落座,道:“北人面南,當仁不讓。” 諸葛飛卿不動聲色,在南面坐下,道:“漢人北跪,問心有愧。” 孔元任神色大變,他先前一句,有抬高自己之意。諸葛飛卿接著一言,明明是諷他身為漢人,卻依附金人,數典忘祖,怎能不問心有愧。 果然聽身旁眾人竊竊私語,更少不了偷笑之聲,心中大怒,心道,此人當真不知好歹,我今日絕不容情,定要勝你二十目之上。 史嘲風哈哈一笑,拍拍沈放肩膀,道:“你這師兄說話我甚是喜歡!”頓了頓,忍不住又問道:“小子,你師兄棋藝如何?” 沈放道:“我只學過幾天,應當比我厲害吧。” 史嘲風頓時洩了氣,心道,這還有好! 林懷玉也豎起耳朵偷聽,聞言也是搖頭不止。 此時棋盤上已經擺好四子,兩黑兩白,分居星位。古時圍棋與如今不同,乃是座子制,先行在棋盤上擺下四字,此法對先手優勢有一定抑制。 位尊者持白棋,對面水平相當,則白先,對面若弱,持黑先行,但古時沒有貼目一說,還是先行者較為有利。 孔元任隨手一抓,抓了幾顆白子在手。 此是猜先,一般猜先順序是:先由高段者握若干白子暫不示人。低段者出示一顆黑子,表示“奇數則己方執黑,反之執白”,出示兩顆黑子則表示“偶數則己方執黑,反之執白”。 此時孔元任自占上位,又拿白子,諸葛飛卿若不以下位自居,便猜單雙,猜對便落子先行。 諸葛飛卿道:“雙,呵呵,朝三暮四,如今果然是小人當道。” 孔元任翻開手,果然是七顆棋子,心道,此人難道眼力如此之好,竟然看到,那為何還要故意說錯,只損我一句,卻不要先手之勢麼?哦,我一時大意,叫他看出數目,他反不來佔便宜,是怕失了銳氣信心,此人倒也有幾分傲骨。哼,既然如此,今日索性叫你丟人丟的更大。微微一笑,道:“既然諸葛兄如此有信心,咱們都用白子如何?” 圍棋又稱“黑白”,自來都是黑白對戰,都用白子,便是盲棋的下法。 盲棋乃是不用棋盤,不用棋子,單憑記憶對局,圍棋與一般棋類不同,落子是越來越多,局面越到後來越是複雜,更有劫爭之變,人腦力所不及,已入鬼神之境。 歷朝歷代都有盲棋之說,但始終不曾有棋手成功對局,有的只是如“王積薪聞棋”一般的傳說。現代職業棋手挑戰盲棋,幾乎也都是以失敗告終。 雙方都用白子,還算不得真正的盲棋,但其難度也是比尋常高了百倍,若是下到兩百手之後,已與盲棋無異。 諸葛飛卿微微一怔,道:“好。” 孔元任一揮手,教人又取一盒白子上來。 大殿之上頓時議論紛紛,圍棋乃是國粹,為儒家所鍾愛,在座倒是有不少愛棋之人,見兩人竟要下盲棋,再也按捺不住,人人都想湊前圍觀。 只是兩人坐在臺上,只有林醒沐、韓侂冑、彭惟簡三人居高臨下,又在眼前,能看的清楚。一老者起身拱手道:“林員外,老夫想請上前一觀。” 林醒沐看看韓侂冑,見他面帶微笑,點頭道:“常老先生太客氣了,請看便是。” 那常姓老者上臺,站到諸葛飛卿之後,有他帶頭,立刻有人跟上,片刻已有二十多人上臺,大半都站在諸葛飛卿之後。 孔元任對圍觀之人視若無睹,道:“請。”以食指和中指夾住一枚棋子,拇指虛勾,無名指、小指上揚,整隻手狀如飛鳥,伸手在對角星位白子邊尖了一子,落子即住,棋盤之上,“啪”的一聲脆響。 諸葛飛卿在身前白子處也尖一手,他食指與中指夾棋,無名指和小指卻是平舉,落子聲音甚輕,不偏不倚,正在棋盤點上正中。 兩人落子如飛,數十子落下,佈局已成,棋局上大勢已有了模樣。兩人都是謹慎,各佔兩角,鞏固之後,在向邊路延伸。 “金角銀邊草肚皮”乃是圍棋基礎,角上落子,最易成活圍空,佔角乃是貫常下法,但也有高下之分,落子的順序和謀略也大有奧妙。孔元任謀取實地,下法紮實,諸葛飛卿大開大闔,以取勢為先。 圍觀眾人皆是屏息凝氣,看模樣比下棋的兩人還要緊張。 棋盤上都是白子,兩人下的又快,一個失神,漏看一手,或是忘了一步,這棋就再難看懂。 二十多人中,已有幾人回身下臺,這幾人棋力不高,佈局未完,已經失了棋路,知道相差太遠,索性下臺而去。剩下的人中自然也有漏看錯看,卻不肯下去的,畢竟顏面還是要的。 又過十餘手,孔元任與諸葛飛卿也慢了下來。 佈局之後,便是中盤之戰,雙方陣勢已成,開始短兵相接,各自打入對方陣營,絞殺在一起。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