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柴霏雪,仍是對他拒之千里,看他眼神,充滿鄙視,似有深仇大恨一般。他心中尷尬,不敢抬頭。坐下好半天,也不見葉素心的蹤影,倒是見了沈放幾人進來。 他見沈放一頭白髮,面色蒼白,也是有些驚訝,待沈放敬酒,連忙舉杯幹了。忽聽身後尖銳之物破風微動,一抬手已將那人手腕叼住,隨即一扭,叫他掌中匕首落地。 他一出手,便知行刺之人毫無武功,不過是個尋常人。看那人形容粗獷,闊鼻大口,似個金人模樣,面孔卻是陌生,皺眉道:“你是何人!” 大庭廣眾之下,竟然有人對蕭平安行刺,眾人都是一驚。屋內歌舞立止,幾個舞女高聲尖叫,遠遠躲開。 那被擒的漢子穿著此間下人的衣帽,被蕭平安捏住手腕,痛的齜牙咧嘴,卻是豁了出去,破口大罵道:“你這狗賊,我恨不得生吃了你肉,今日報仇不成,要殺要剮,盡隨你便!老子死了,做鬼也不饒你。” 蕭平安左看右看,完全不識此人,皺眉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你莫不是認錯人了?” 那人道:“你叫蕭平安不是?” 此際眾人都是看著他倆,都道,此人既然知道他姓名,顯是有備而來,當是有仇不假。 欒星來冷笑一聲,道:“與他囉嗦什麼,一刀殺了便是。” 蕭平安眉毛更是擰成一股繩,道:“不錯,可我不認得你啊。” 那人手腕被擒,身子弓起,奮力抬起頭來,對蕭平安啐了一口濃痰,罵道:“老子術虎,你這狗賊,在開封府殺我一家,怎麼,敢做不敢認麼!” 蕭平安側身躲過,微微一怔,道:“你是開封府人?” 一旁宋源寶氣道:“哪來的瘋子,我跟蕭大哥一直在地下鬼樊樓,殺的都是金兵金狗,你家若是賢良百姓,哪個動你!” 術虎冷笑道:“家父做些小生意,一貫與人無爭,家母信佛,雞魚都不肯害了性命。一個長兄,一個嫂子,三個妹妹,都是老實忠厚之人。四鄰和睦,幾十年來,連爭吵也無。哪個不是純良百姓,哪個不是無辜之人!” 蕭平安搖頭道:“蕭某蒙師傅師孃教誨,也知是非廉恥,絕不濫殺無辜,你定是認錯人了。” 術虎恨聲道:“我一家七口,被你等趕盡殺絕,小妹更遭凌辱,屍身都掛在門上。我有家難回,全靠鄰居仗義,才得全屍。我知不是你自己動手,但若無你等奸人,何至城中大亂。叫匪人橫行無忌,害我家人性命。” 眾人這才恍然,開封府大亂之時,漢人痛恨金人,在城中血腥報復,此人想也是受害者之一。 秋白羽冷笑一聲,道:“如此說來,我們兩個也在開封,也是你家仇人。你想報仇,不妨過來試試。” 宋源寶搖頭道:“你這人也是可憐,但那是旁人犯的錯,豈能算到蕭大哥身上。你要知道,開封府之亂,漢人死傷,是你金人十倍百倍,他們的冤屈,又該找何人去報?” 術虎面孔扭曲,惡狠狠道:“旁人我不知,就聽到人家說是你蕭平安做下的好事!” 蕭平安卻是神色一黯,慢慢鬆開手,搖頭道:“你家人不是我殺的,你走吧。” 術虎得脫,卻毫無感激之意,一雙虎目死瞪著蕭平安,切齒道:“今日未能得手,他日必取你性命。” 一旁欒星來冷哼一聲,道:“這等冥頑不靈之輩,殺了便是。蕭兄弟你若是不敢殺人,為兄代勞便是。” 蕭平安搖頭道:“他也是可憐之人,放他去吧。” 術虎仍是遲疑。 秋白羽道:“還不快滾,真當沒人殺你麼!” 術虎這才恨恨而去。蕭平安悶悶不樂,回想開封府城中慘狀,只覺心頭如壓了一塊大石一般。 沈放一旁長嘆一聲,拍拍蕭平安肩膀,道:“蕭兄不必介懷,此人愚魯無知,遷怒於你,絕無道理。” 蕭平安道:“城中有人以義士之名,報復金人,不分忠奸良善,我也是後來才知。秦師兄說,須得讓金人自己也覺得痛,他們才肯靜下心來思考。可我總覺得不妥,宋金有仇,可為什麼都是百姓遭殃?”心中沮喪,連連搖頭,道:“這些事,也不是我等叫人做的,我等在地下,也管不了地上。” 朝東海一路對三人多有開解,提及城中百姓,也只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金人漢人百姓一樣都是無辜受累。但渾然想不到,竟然有人把這筆賬算到自己頭上,更是冒險行刺。 眾人見他為此事焦灼,看在眼裡,心思各有不同。覺得其宅心仁厚者有之,覺得其婆婆媽媽婦人之仁的也不在少數。要知江湖人物,哪個手上不曾染血。倒是柴霏雪看蕭平安眼神,卻是有些吃驚。 沈放知他有了心結,不知為何,對著這高自己一頭,大自己幾歲的健壯漢子,忽起惺惺相惜之感,略一沉吟,道:“蕭大哥,你沒有錯。他人矯借你等之名為惡,這惡業在他自身,與你無干。人行事但看本心,蕭大哥救民於水火,那是大大的功德。”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