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冬天也過去了,天氣漸漸轉暖,由暖又轉冷,然後又慢慢變暖,越來越熱。 這天傍晚,牢房裡突然熱鬧起來。這是安撫使府裡的大牢,偌大的一個監獄裡到如今也只有蕭平安一個犯人。這天卻從外面押進好多人來,各個牢房都被塞進了好幾個人。 蕭平安的牢房裡也被塞進來一人,那人一頭亂髮,滿臉絡腮鬍子,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樣子兇惡蠻橫。 這人進來就先給了蕭平安一腳,罵了聲:“小兔崽子,滾。”立刻就佔了蕭平安的草窩。蕭平安的棉衣疊的整整齊齊放在一旁,這人一把抓過,枕在頭下,仰面躺在稻草上,算是把蕭平安的位置徹底佔據了。 蕭平安躲在一旁,聽別的牢房裡眾人都在說話,亂七八糟也聽不清楚說的什麼。離自己近的一間牢內,也關了五、六個人,卻擠作一團,小聲低語,更是聽不見。 到了晚上,老獄卒送飯過來。那人一躍而起,搶了過來,先看了一看,晚飯是一碗白飯,上面扔了幾根青菜,還有一碗能照出人影的清湯。那人呸了一口,拿了自己那份,幾口吃完,倒頭又睡。 蕭平安也不敢再打拳,縮在另一邊,提心吊膽,過了許久才迷迷糊糊睡了。 到了早上,突然聽見有人大聲叫罵。蕭平安睜開眼來,卻是那中年漢子站在牢門前破口大罵:“李庭弼,你個龜孫子,有種給老子出來,你想把老子一家都餓死,老子跟你不能算完,你個沒人性的烏龜王八蛋,老子出去定要把你大卸八塊,還要拿了你的臭肉去餵狗,呸,你的臭肉只怕連狗也不吃!還有那賤人,老子要先把她奸了,然後……” 語言惡毒,越罵越是不堪,旁邊牢房裡關著的眾人齊聲鼓譟,更有人大聲叫好道:“陳大哥,罵的好,奸的好!”一干犯人大聲吵鬧,卻也沒有人來管。 蕭平安縮在牆角,心道:“原來這些人都是一夥的,那個李什麼弼是誰?這些人不知道犯了什麼事被關來這裡。”見他罵的兇惡,害怕他找自己麻煩,只是縮在牆角一動也不敢動。 王八蛋乃是忘八德諧音而來,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是為八德,忘八德三字都是平聲,遠不如王八蛋罵的爽利,一來二去,倒讓甲魚背了罵名。 那陳大哥罵了好半天,終於累了,坐下喘了幾口氣,左顧右看。過了半天,旁邊一間牢房裡有人輕聲問道:“陳大哥,這狗官抓了我們,不知道要如何處置?” 那陳大哥粗聲道:“大不了把咱們都殺了,你怕什麼?” 那人遲疑了一下道:“我不是怕,只是幾個小崽子和孩子他娘已經三天沒飯吃了,不知道還能撐幾天。” 一人道:“你家嫂子還不是一樣,這狗官不叫咱們活了,哪還有什麼辦法?” 又一人道:“不是說朝廷讓開倉放糧了麼?怎麼放了半天就不放了?” 一個年紀較大的老者道:“為什麼不放?今年大水,不光信陽,附近的幾個城也都遭了災啦,糧食多值錢那!那狗官要把糧食拿到別處去賣錢!” 一人道:“這不是沒有王法了麼!” 那老者冷笑一聲道:“王法?這信陽城,安撫使就是王法!” 先前一人道:“聽說這都是那狗官的老婆出的主意!” 更遠一間牢房裡一人大聲說:“那還有假,宋大叔的女兒在府裡當差,她說那狗官什麼事情都聽他老婆的!” 眾人一陣鬨笑,一人突然嘆氣道:“大宋朝從來不讓一個官兒在一個地方做過三年,咱們好不容易把鄭挺屍餵飽了,又來了個李挺屍,他新官上任哪有不大貪特貪的道理?” 立有幾人同時說道:“那可未必,天下烏鴉一般黑,鄭挺屍更不是個東西!” 蕭平安越聽越奇,他們說的鄭挺屍就是把自己關在這裡的安撫使鄭挺麼?他們怎麼說他調走啦?這是為什麼,那我為什麼還被關在這裡? 那老者笑過,嘆了口氣道:“咱們這次聚眾鬧事,罪名可是不小,只怕那狗官要殺幾人才行。” 一人怒道:“什麼聚眾鬧事了,那狗官不肯放糧,找他評評理也不行麼?” 這時那陳大哥卻不出聲了,看了蕭平安兩眼,突然問道:“小兔崽子,你在這裡幹什麼?” 蕭平安見他突然對自己說話,嚇了一跳,沒敢開口,那陳大哥瞪眼道:“你是聾子還是啞巴?不會說話麼!” 蕭平安哆嗦了一下,道:“我……我……我是個逃跑的兵兒。”他我了半天,脫口而出,認了自己是個逃兵,他心裡卻也是確信不疑,自己定是因為這個才被關在這裡的。 陳大哥呸了一聲,道:“大宋朝都壞在你們這些龜兒子手裡。”對蕭平安揮了揮拳頭,蕭平安個子不小,他也看不出此人年紀幼小,還不到當兵的年齡。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訴苦者有之,謾罵者有之,唉聲嘆氣者有之,莫衷一是,越說越遠。 等到送過午飯,說話的人立刻少了很多,嘆氣的人卻多了不少。那陳大哥躺在稻草上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屋頂發呆。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