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片刻,烏老九招招不出沈放所料,破招次次都在烏老九出招之前。 秋白羽半躺在臺階之上,見沈放進來,他也認不出來,此際見沈放使了幾招劍法,卻是明白過來,喜道:“前輩,是你!哈哈,你們這幫蠢豬,敢點你家大爺“陽關穴”、“神堂穴”、“血海穴”,如今我看你們怎麼死!” 諸人凝神觀戰,不想他突然得意發聲,倒都嚇了一跳。 嵬名博掃了秋白羽一眼,見他一臉喜色,卻又帶著七分獰笑,一張臉都變了形狀,只道他果然認識來人,今日只怕難以善了,心中頓是一餒。 嵬名博與宋仁杰身後,卻不是人人能瞧出巧妙,一人小聲道:“此人究竟厲害在何處?我瞧烏老九也未落下風,若是嵬名前輩出手,打敗烏老九豈須這麼長時間?” 嵬名博聽的清楚,只覺這句話如同打自己臉一般,怒道:“閉嘴。”他武功高強,眼力自非尋常人可比。沈放招招在先,牽著烏老九鼻子走,根本未盡全力,倒似提點晚輩練功一般。 不過這烏老九的功夫雖也不弱,但手裡這套劍法沒什麼門檻,中原武林會者甚多,想來這人也是識得,能猜出幾招也不是難事。 又鬥片刻,烏老九一套劍法使開,劍光霍霍,若大江奔騰,但江河之中,始終一帆高懸,引波攜浪,遙遙在前,船頭一指,大江立刻轉向。 嵬名博神色越發凝重,兩人交手,便是同門較量,使得一套功夫,也不可能將每一招都算計清楚。蓋因人是活的,遇到鉗制先機的敵手,自然是更加求變,尋出乎意料之解。但沈放與烏老九翻翻滾滾已打了三十多招,烏老九沒有一招不在預料之中,倒似與沈放商量好的一般。 顏青忍不住低聲道:“這兩人演練過麼?還是他未卜先知?” 褚博懷也低聲道:“這乃是‘先之先’的境界,你等好好看著,此乃難得一見。” 宋源寶奇道:“何謂‘先之先’?” 褚博懷凝神觀戰,卻也不願失了教導弟子的良機,道:“高手相爭,勢必爭先。而這爭先又有多重境界。第一便是‘先’,乃是料敵先機,先發制人。再一乃是‘後之先’,敵先動,但看破玄機,後發先至。還有一種最是罕見,稱作‘先之先’,乃是在對手出招之前,便料到對手的招數。好比兩人說話,你想念一首《登鸛雀樓》,‘後之先’乃是待你‘白日’二字出口,人家知道下句必是‘黃河入海流。’而‘先之先’卻是你連‘白日’二字都還未說,人家已經知道你要念《登鸛雀樓》。” 宋源寶道:“那不是蒙的麼?” 顏青也是目不轉睛,秀眉微蹙,道:“我師傅講,所謂‘先之先’,其實仍是‘後之先’,只不過更加高明。庸手相爭,看招式才知變化;高手相爭,看眼、肩、足、腰,便能預判招數。而‘先之先’的超凡高手,卻是從你呼吸、肌肉鬆緊、氣息變化,甚至從風的流動,氣的變化,都能看出端倪。我看這烏老九武功也不算太差,也知道掩飾眼手去向、肌肉鬆緊,為何還是一招不漏,被悉數看破?” 褚博懷猶豫道:“你聰明的緊,說的一點不錯。只是他何以能招招料敵先機……”停口不語,顯是自己心中也沒有把握。 一旁蔣緒中也是遲疑不定,忍不住低聲道:“莫非他是看‘氣’?”他聲音不大,自己也沒信心。但褚博懷、嵬名博、宋仁杰幾人都是耳力不凡。聽在耳裡,身子都是一震,面上更顯凝重。 顏青奇道:“體內內息行走之勢?”武林中人,只要練過內家功夫,動手之際,即使不使出內勁,也會依照功法搬運內息,這內息的運轉自然在一切外在表徵之前。 但人體有面板肌肉阻隔,內息又是無形無質,其搬運痕跡豈是尋常人可以看破。這望氣之說,武林中盡是傳聞,卻不曾見人用過。 但此際眾人看的清楚,烏老九心思一起,身子未見如何變化,後招已被看破。三十餘招過來,招招都是如此。此情此景,已經難以常理推敲。沈放出場又是裝足了高人的做派,一時褚博懷、蔣緒中、嵬名博、宋仁杰幾人都是狐疑。 蔣緒中“看氣”兩字一說,眾人都是心頭一沉。 嵬名博與宋仁杰對視一眼,都是心中駭然,這份本事,就算不是望氣,也是洞燭先機,入神入微之境,此人定是絕頂高手無疑。 其實眾人都是高看了沈放,沈放連內功都不會,如何能有“看氣”這般近乎玄虛的本事。 此際他遊刃有餘,一來他確實識得這套劍法。二來烏老九心存敬畏,出手一招便信心全無,更是莫名其妙感激沈放,只當是後輩向前輩請教。被沈放一引,自然手中跟著配合。 打到後來,已全然沒了自己想法,跟著沈放節奏喂招,早已心神不屬,只是他將沈放當了聖人,竟連自己也未察覺。 又鬥片刻,一套劍法堪堪使完,烏老九心悅誠服。他與人過招,從未有如此體驗,招數總被人先前一步破掉,自己卻是欲罷不能,如陷在漩渦之中,脫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