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平安驚愕莫名,此際滿腦子裡都是鬼故事。從小到大,他乞討流浪也好,行走江湖也好,此類故事自是沒少聽。不管什麼吊死鬼、水猴子、狐仙妖怪。他聽來興致盎然,只覺有趣,可此際卻覺背心真真切切一股涼意。 陡然想起不知哪位朋友所說,人有三把火,位於頭頂雙肩。三火乃是精氣神,三把火旺,則諸邪不侵。三把火若微弱,則易被外邪所趁。人行在野外,不能戴帽子,若無緣無故聽人喊自己名字,也切不可回頭。若是回頭就會帶熄肩頭之火,被邪祟所趁。 哦,對了,是宋源寶說的!難不成真的是因為自己裹著被子,肩頭兩把火被擋住了?招了邪祟進來? 他心中疑神疑鬼,動了動身子,想把肩膀露出來。就這麼一動,那木床跟著吱呀一聲。 床前那人陡然轉過身來,蕭平安也正心慌去看。這次是看個清清楚楚。那人面孔著實怪異,滿面皺紋,鼻子扁平塌陷,嘴巴也是嚮往鼓出,上唇極薄,一雙大耳,圓而外翻,自耳根到頜下一圈白鬚。 更詭異的是,那人一雙眼睛竟然全是黑的,不見一絲眼白。黑暗之中,閃著一股異樣的寒光。 蕭平安翻身而起,雙掌護在胸前。 那人卻是更快,人影一閃,已經掀開窗子,一道烏光越窗而出。 蕭平安驚魂未定,略一猶豫,一咬牙,跟著自窗中鑽出。鑽窗才覺古怪,自己身手已算快速。但掀開窗子,再行鑽出,比那人慢了何止數息。 心中更是驚訝,此人武功如此之高,若有歹意,又為什麼要跑。 出了窗子,外面天仍是一片漆黑,哪裡還有那人蹤跡。 蕭平安百思不解,返身去尋朱之蕃。房門緊閉,一推就開,屋內床上卻不見人。心中更是驚亂,但隨即便是發現,床上被褥都沒開啟,朱之蕃根本就未上床歇息。 心中更覺奇怪,回到門外。忽然“啪”的一聲,一塊瓦片打碎在身前丈許之地。 抬頭看,就見前面一座房頂之上,那怪人正縮身簷口之後。鬼鬼祟祟,不住伸手在身上抓來抓去,似是身上發癢。他身上仍然穿著蕭平安的袍子,但他的個子實在太矮,一截塞在腰間,下襬仍然拖在屋面上。 月光之下,驚懼之意漸去,蕭平安皺眉看著那人,越看越覺古怪。怪人看體型確是先前大雄寶殿裡那高僧,但眼下抓耳撓腮,與先前沉靜禮佛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刺啦”一聲,卻是那怪人撓的太過用力,把衣服又撕爛一塊。蕭平安與人連番惡鬥,這件衣服本已千瘡百孔,眼下比塊破布也好不了多少。 但蕭平安立刻急了。那人偷的,乃是衡山派弟子的常服,他已經穿了幾年,袖口已經有些磨爛了,是師孃縫的。他眼下穿著麻布的中衣,也是師孃縫的。蕭平安高聲道:“你是什麼人,把我的衣服還回來!” 那怪人忽然怪笑,聲音又尖又利,說不出的古怪。 蕭平安心道,倒要看看你有什麼神通。緊跑幾步,雙足一蹬,人已飛身而起。空中一踩廊柱,手已搭在簷上,腰腹一挺,人已上了房頂。那大殿甚高,他自沒本事一躍而上。 等他上了房頂,那人卻已在遠處牆頭之上。這片刻功夫,他已經跳到另一座房頂,又自那邊跳上圍牆。 蕭平安輕功造詣已是不凡,但與此人相比,還是差了好大一截。但感覺這怪人雖然怪異,卻也不似有什麼惡意。一咬牙,也朝圍牆奔去。 那怪人似有意等他,等他跳向圍牆,才又跳起。一躍四丈有餘,已經攀上院外一顆大樹。 月光之下,這次跳躍蕭平安盡收眼底。當下便是一愣,那怪人整個身子朝前撲出,身法與常人迥異。飛到大樹之上,一手掛住,立刻向前盪出。 蕭平安心中疑惑,跟著落地追去。他自忖沒本事自牆頭跳出四丈攀上大樹,索性自地下去追。那怪人在頭頂樹木之間飛躍,雙臂互動,在樹枝間盪來盪去。手臂自衣服中露出,只見黑乎乎一團。 跟了數十丈,蕭平安漸漸看的清楚,忽然啞然失笑,那哪裡是個人,分明是隻老猿。 若問什麼動物最像人,自然是非猿莫屬。《山海經·海外北經》中載,夸父“其狀如禺而善投”。“禺”正是猿。 古人認為猿乃靈智之物,能修煉成仙。早期甚至認為猿與人類似,可與人交合。又經常以猿來比喻君子。葛洪《抱朴子》:“周穆王南征,一軍盡化,君子為猿為鶴,小人為蟲為沙。” 葛洪《抱朴子·對俗》稱:“獼猴壽八百歲變為猿,猿壽五百歲變為玃。玃壽千歲。”因壽高得道,多有神通。常有猿仙幻化,點化教授世人本領的傳說。 漢趙曄《吳越春秋》載猿公與越女試劍。梁朝蕭綺錄的《拾遺記》中載三國周群遊眠山採藥,一白猿化老翁,握中有玉版長八寸,以授群,憶從軒猿起至大漢事。周群從此得了真傳,被蜀人尊為“後聖”。 話說如此,實際猿一身毛髮,腿短臂長,與人只能說勉強相似而已。山中老猿被錯認為人,多是林間匆匆驚鴻一瞥,看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