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長安道:“吾意已決,當南下臨安,與韓大人分說厲害。韓大人若肯聽吾等之見,自然最好。但其若身在局中,執迷不悟,燕某也只有痛下殺手。” 眾人都是不語,韓侂冑是什麼人,權傾一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是容易說動。顧敬亭說的這些,廟堂之上,早被人翻來覆去說過,韓侂冑可曾自省聽過?自己一干江湖人物,何德何能,竟想著能說服韓大人。 燕長安去臨安,說服不過是場面上,多半就是刺殺之局。以他如今灌頂境的武功,十萬禁軍怕也護不住韓侂冑。 褚博懷道:“我與燕大俠說一事,《曹瞞傳》有載。曹操帥兵伐袁術,兵馬十餘萬,日費糧草浩大,諸郡又荒旱,接濟不及。袁術軍閉門不戰,操軍相拒月餘,糧食將盡,致書於孫策,借得糧米十萬斛,但仍不敷支散。管糧官任峻部下倉官王垕尋曹操問計,兵多糧少,當如之何。曹操說,可將大斛變小斛,權且救一時之急。王垕說,那如果兵士抱怨,又該如何?曹操說,你放心,吾自有對策。”微微搖頭,道:“接下來的故事,大夥想都知道。” 林離方道:“士卒抱怨,曹操將過錯全推在王垕身上,殺了王垕。” 顧敬亭道:“但曹操此計,既節省了糧食,又安撫了士卒,隨後便是大破袁術。” 褚博懷道:“不然,三國鼎立,初以曹操最為勢大,卻為何不能一統三國?根源恰恰在此。此人只顧眼前之利,玩弄權術,顛倒黑白。響必應之與同聲,道固從至於同類,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其治下亦多奸猾苟且之人,更喪天下民眾之心,故不能成事。” 望向燕長安,道:“燕大俠你為泰山派洗冤昭雪,褚某人銘刻在心。需知紙包不住火,只要做了,總會被人知曉。燕大俠可切莫因一時衝動,壞了一世英名。” 顧敬亭道:“劉備以寬厚仁德待人,不過也是三分天下,蜀國更是最早顛覆亡國。其罪之一,也是頑固近乎於不智。長安初提此議,我也覺匪夷所思,但細想之下,卻是上上妙計。這其中分寸,我只能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褚博懷搖頭道:“不然,夫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何也?有一必有二,有二就有三。人心如同染缸,一旦沾染了某種顏色,就再洗刷不掉。你今日可為善舉行惡,日後就會為惡而惡。” 燕長安道:“多謝褚掌門好意,燕某自有分寸。那韓侂冑任人唯親,為一己之名利,禍國殃民,可不是什麼好人。燕某殺他,絕無半點愧疚之心。” 陳觀泰沉聲道:“此乃荒誕不經之談,任你口舌雌黃,衡山派萬萬不能答應。” 燕長安道:“貴派得韓大人之助良多,但咱們江湖人,恩怨分明,不能因親徇私,罔顧大局。” 陳觀泰火爆脾氣,登時惱了,道:“怎麼,燕大俠,你是說老夫見利忘義,是非不分麼!” 燕長安道:“燕某自無此意,但眼下形勢利害,顧先生已經剖析入微。陳老前輩想也心知肚明,只是不肯相信而已。” 陳觀泰道:“說什麼剖析入微,分明都是臆測,無稽之談,危言聳聽,一派胡言!” 江忘亭道:“你等是否想過,此事若是洩露,兩位不但弄巧成拙,更要揹負千古罵名。” 顧敬亭搖頭道:“下手之時,我等自會留下證據,咬定乃是金人所為。生米煮成熟飯,廟堂之上,君臣自會選擇最有利的結果,根本不需我等勞心。況且此事順理成章,天下百姓更無懷疑之理。” 陳觀泰重重哼了一聲,道:“好個俠義大俠,不厭山莊!陰險狡詐,顛倒黑白,卑鄙下流,嫁禍江東,這便是你大俠的手段麼。”他也是怒極,說話越來越是大聲。 燕長安道:“非常之時,當有非常之計。兵不厭詐,對敵用計,乃堂堂正正之事,何來卑鄙下流一說。燕某或許魯莽,但絕非頑固不化,冥頑不靈之輩,一生行事,但求無愧於心。” 陳觀泰冷笑道:“你說老夫頑固不化?” 燕長安道:“在下並無此意。” 兩人對視,已有劍拔弩張之意。 虛明和史嘲風急忙相勸,都道:“事關重大,大夥切莫意氣用事,還需仔細參詳。” 盛雲英在旁幾是一言不發,一直是眉頭深鎖。 褚博懷長嘆一聲,道:“此事非同小可,切莫莽撞行事。” 一場密談,就此不歡而散。 自後院回去客房,陳觀泰餘怒未消,江忘亭跟在身後。 路過達摩院,地藏殿前,正見柴霏雪、花輕語、沐雲煙三人在院中閒坐。三人居然還泡了壺茶,桌上還有點心,聽外面院中有練武之聲。 正聽花輕語道:“雲大哥呢?” 沐雲煙嘆了口氣,道:“還能幹什麼,練功去了唄。” 花輕語欽佩道:“雲大哥好生用功。”撇撇嘴,瞧了眼外面,道:“這幾個,都是瘋了不成。” 沐雲煙連連搖頭,道:“什麼啊,他是受刺激了。先是冒出個蕭平安,如今又來了個沈放,都是些什麼鬼!師兄便是這些日子,也天天只睡兩個半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