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搖頭道:“不過躲了一時,咱們要去少林,這一路多的是攔截我等的地方。” 蕭平安也是面露憂色,這三人個個與他有仇,倒是自己拖累了自家兄弟。 德秀皺眉道:“那咱們怎生是好?” 沈放沉吟片刻,還是無奈搖頭,道:“唯有多加小心,隨機應變。” 說話間三人不覺行到一條河邊,尋了個橋洞,鑽下去躲藏。 橋洞之下,本有幾個乞丐歇息。三人過去,也無人理會,兀自鼾聲如雷。 這才得閒將德秀腿上傷勢清理一番,擠出傷處毒血。沈放見他大腿已腫的粗了一倍,面板白的透亮,這毒蠍奇毒,德秀內力已有些壓制不住。 擠出大灘膿血,德秀瞬間萎靡不振,傷處觸手發燙,身子也跟著發熱,人已有些昏昏沉沉。 沈放面露憂色,蕭平安也看出不對,低聲問道:“如何?” 沈放搖了搖頭,道:“若不及早尋藥醫治,怕是這條腿不保。” 蕭平安道:“需些什麼藥?” 沈放道:“毒蠍雖是怪異猛毒,但毒性不離蠍蟲本理,尋些半邊蓮,冬凌草、半夏、羽涅(白礬),加些醋,便可醫治。” 蕭平安心中默唸一遍,他在百花谷跟著花四爹也頗學了些草藥之學,加之底子深厚,尋常藥物已難不住他。知道都是尋常藥物,尋個藥鋪都能配齊,起身道:“我這就去尋。”日間在城中走過,他依稀記得見過幾間藥鋪,想來尋去不難。 德秀昏昏沉沉,聽他要去尋藥,卻忽然急道:“不可!”他氣息不穩,二個字出口,立時一陣天旋地轉。 沈放道:“也是,那三人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定會想到此節,就等你我自投羅網。算了,反正這和尚當年刁難我跟燕大叔,死了活該。” 德秀不想他如此說,也是無奈,道:“不說不記仇的嗎?” 沈放面色復歸凝重,道:“還是有勞大哥” 蕭平安沉聲道:“一路同行,既是兄弟,豈能置之不顧。” 沈放點點頭,再不多說,只道:“好,大哥小心。” 德秀這才明白沈放乃是玩笑,他神智已漸模糊,此際卻覺眼角微溼。自己與這兩人不過萍水相逢,難言深交,一路兩人相助自己已是極多。此際雖明知前方兇險,仍是義無反顧,肯為自己涉險,誰說如今江湖世風日下,俠義無存?心中難言感動,一陣激盪,竟是暈了過去。 蕭平安也是嚇了一跳,沈放伸手一搭他脈搏,道:“暫且無事,我自會照看,大哥速去速回。”微微一頓,仍不放心,又道:“若是遭遇,切莫戀戰。” 蕭平安點頭答應,結束一番,將長劍背在身後,辨明方向,快步而去。 他依稀記得路徑,繞到大街之上,一間間店鋪尋過去。耳邊聽遠處鼓鉦聲響,已是四更天時分,天色將亮未亮。 四更在丑時,乃是十二時辰的第二個時辰,名雞鳴,又名荒雞,在古代夜間五更分時法中屬丁夜。三更過後,天就將慢慢變亮,但四更仍是黑夜,且是人睡得最沉的時候。最是伸手不見五指之時,有賊人專好此時行竊,因此四更天也被稱為“狗盜”之時。 大街上不見一個人影,四下卻非死寂,已有賣朝食的店家早早起身,點起燭燈,準備傢什。燈光透過門縫,灑在街心,蕭平安自前過,愈發小心。 行了片刻,前面一個店鋪,黑漆大門,上懸匾額“陳直翁藥鋪”,兩旁一副楹聯,“乾溼腳氣四時丸,偏正頭風一字散”,正是一處藥鋪。 南宋之時,藥鋪多掛醫者之名,但此藥鋪一副楹聯,卻是另有文章。蕭平安不知,但若是沈放在此,多半要笑出聲來。 宋人文風鼎盛,騷人墨客尤愛題壁。便是在寺壁、驛壁、酒樓、瓦肆,甚至民居橋墩,但凡有塊牆壁,興之所至,不管白牆黑牆,都能揮毫題詩題字,樂此不疲。 若是名人佳作,還會引得和者如雲。彼時大的酒樓客棧,若無幾首題詩題字,簡直不好意思見人。 宋初,蘇州名士許洞,窮困潦倒,卻又無酒不歡。經常從酒坊賒酒,日積月累,酒債漸多,只好在酒坊牆壁上“作酒歌數百言”。引得文人墨客雲集,賞詞飲酒。酒坊名聲大噪,獲利甚豐。店家遂大筆一揮,酒債全免,日後還要好生伺候。 南宋敖陶孫,在杭州三元樓題壁諷刺宰相韓侂冑。詩沒寫完,就引來一班衙吏抓捕。此人也是本事,臨危不亂,裝成跑堂的模樣,還給衙役指點。待衙役追錯,自己一口氣逃去福建,躲過一劫。 淳化三年冬,興國寺的牡丹反季節盛開,富麗堂皇,遊人如織。某青樓老妓韶華不在,門可羅雀。遂在牆壁留詩:“曾趁東風看幾巡,冒霜開喚滿城人。殘脂剩粉憐猶在,欲向彌陀借小春。”不想風靡一時,又復“車馬盈門”好幾年。 此間藥鋪一副楹聯,卻是也有典故。 南宋之初,高宗趙構漂泊數月,終於逃到臨安。新置各級府衙,一時城中硃紅大牆的官衙林立。有好事者題壁一聯,雲:“鈐轄諸道進奏院,詳定一司敕令所。”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