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枯狐兔肥,霜早柿慄熟。”秋冬之後,果蔬稀少,柿子栗子卻是難得美味。如今街頭巷尾,耳熟能詳的糖炒栗子,正是出自宋人李和之手。冬雪之夜,爐火中煨幾顆栗子,聽響聲取之而食,不僅充飢美味,更是趣事。當朝陸放翁對此亦是心頭好,就便年老牙齒鬆動,也不改其樂。 那老猿取出栗子,卻不急吃,取過火盆邊鐵鉤子,捅開木炭,將一捧栗子都倒了進去。 莘瑤琴又覺好笑又覺驚訝,這老猿當真是成了精了,竟還知道糖炒栗子是熱熟的好吃。而且大凡野獸,無不怕火,這老猿知道烤火取暖也就罷了,居然還會自己煨栗子! 朱之蕃回身,也將門閂插上,轉頭得意道:“瑤琴姑娘,你瞧我這猴兒如何?” 莘瑤琴對他閂門舉動略感不安,一副愛理不理模樣,更是毫不掩飾嫌棄之意,道:“你欺我不知你江湖中事麼,這不是什麼猿公的猴兒?” 朱之蕃哈哈笑道:“什麼都瞞不過姑娘,正是,正是,我幫著照看幾日。” 莘瑤琴道:“原來是狐假虎威,你們猿公沒來麼?” 朱之蕃道:“天台劍派膽小如鼠,何須猿公出面。” 莘瑤琴道:“屋小夜深寒重,孤男寡女,多有不便,小女就不留公子了。” 朱之蕃道:“姑娘玩笑了,屋裡這麼多人,何來孤男寡女。”自進門,朝秋、馮兩人已看了多眼,忽道:“兩位長老莫不是受了傷?” 莘瑤琴道:“我家長老正練一門奇功。兩位長老脾氣都是不好,你若無事就速去,莫要在此叨擾。” 朱之蕃呵呵笑道:“非也非也,姑娘不諳武功,怕是不知。馮長老面無血色,眉間帶著黑氣,莫不是受了內傷?秋長老正運功助她療傷,此乃緊要危急之事,豈能無人護法。在下武功馬馬虎虎還過的去,願效此勞。”回頭將門關上,咔嚓一聲,推上門栓,搓搓手道:“真好冷好冷。” 莘瑤琴心知真想趕他出去也難,偷偷去瞧秋夜蓉。秋夜蓉閉目運功,一直未曾睜眼。朱之蕃道破兩人受傷療傷,秋夜蓉也並無反應,顯是行功到了緊要之時。未動聲色,冷淡道:“公子既不通禮節,瑤琴也無能為力,公子就請自便。” “啪”一聲響,卻是火盆裡一顆栗子爆開。這些栗子都是炒熟,稍一遇火,便即炸開,一股甜香,漸漸瀰漫屋內。那老猿伸鐵鉤子扒將出來,卻不急拿,任那栗子掉在地上。栗子接連爆開,老猿慢條斯理,一個一個撥到地上。 待到爐中栗子取盡,老猿仍不急吃,想是知道栗子仍然燙嘴,還需涼上一涼。 朱之蕃道:“此乃建康府王老漢家的栗子,雖不如燕京李家的有名,味道卻也不差,姑娘可要來上兩個。” 莘瑤琴幾人船上打馬,然後遇到洞陽道人索人,一路鬧騰到此,雖旁邊擔子裡就有吃食,卻一直未顧的上,眼下聞到栗子甜香,腹中倒真有些飢了。聽而不聞,正眼也不看朱之蕃,直當他不存在。 朱之蕃自搬了張凳子,在莘瑤琴面前坐下,滿臉笑容,道:“久聞姑娘芳名,這一見之下,果然國色天香,更勝聞名。”這屋內椅子凳子,實無一張是為他這般人預備,椅子自是擠不進去,唯有拿張方凳。他山一樣的屁股壓下去,方凳立刻無影無蹤,只聽“吱呀呀”一陣哀鳴。 莘瑤琴道:“我倒是萬幸,不曾聽過你的名字。” 朱之蕃笑道:“無名之輩,豈敢有辱尊聽。《孔雀東南飛》說‘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我是時常不解,這手跟蔥有什麼關係,今日一見,姑娘這小手,真好像蔥白一般細嫩。” 莘瑤琴眉頭微皺,袖子一抖,將手都遮住了。 朱之蕃笑容越發猥瑣,一雙眼肆無忌憚,在莘瑤琴身上掃來掃去,口中嘖嘖有聲,又道:“姑娘這腰,當真是盈盈一握,怕還沒有一尺六。” 朱之蕃言語放肆,漸是無禮。莘瑤琴自也不高興,她乃是金陵花魁,又是翠羽樓的人,與尋常風塵女子那是截然不同。日常所見所交,不是官宦名流,也是富商巨賈。相見都是禮數週全,彼此裝的斯斯文文。便是前番郭倪相邀,也是客客氣氣,何嘗受過如此明目張膽猥褻。 但她也是聰明過人,朱之蕃言語挑逗,可看眼神,卻無多少猥瑣之意。男人她是見的多了,不管如何作偽假裝,好色無忌之人,眼神卻是不會撒謊。這朱之蕃漸漸放肆,莫非是有意試探我家長老,此人究竟意欲何為?心念一動,此人進來,一雙賊眼轉個不停,唯獨未在蕭平安身上多作停留。 牆角秋夜蓉忽然一聲冷哼。 莘瑤琴立覺不好,她不會武功,但也知道,秋夜蓉惱怒之下,也只是哼了一聲,顯是運功到了緊要關頭。這朱之蕃既然忌憚,多半武功不及我家長老,我便虛與委蛇,忍你一忍又何妨。微微一笑,道:“公子謬讚了,你先前說與竹溪先生有親,不知是何關係。小女有幸,倒也見過黨先生兩回。”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