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日暮時分,馬車來到益都府東門城下。就見城門緊閉,城牆之上,有士卒巡弋。沈放下車,喚人開城。眼下太陽未落,城門本不該緊閉。眾人行了兩百多里,也想進城歇息一晚。
城頭士卒卻是極不耐煩,大聲呵斥,叫眾人抓緊滾開,甚至威脅說要放箭。
眼下兩國交戰正酣,一應城池都是嚴防死守,唯恐有奸細混了進來,倒也情有可原。
好在李壁早有預料,事先告訴沈放,可以搬出山東西路轉運使張行信的名號。張行信在東平府坐鎮,總管山東西路事務,離此也是不遠。
正待開口,卻聽城上一人道:“是沈放兄弟麼?”
沈放倒是一愣,瞧一人趴在城頭,自己看上去,此人面目被城堞遮掩,瞧不清楚,正疑惑是誰。
那人哈哈一笑,道:“開城開城。”
沈放見他抬頭,先覺眼熟,隨即想了起來,此人竟是楊安國手下的李全。自己見過幾回,只是眼下穿著金國官服,倒沒認出來。
進到城裡,李全已下城樓,張開雙臂相迎,倒叫沈放有些受寵若驚。自己與楊安國一夥可談不上什麼交情。哈哈大笑,上前與他抱了一抱。
兩人握手寒暄,透著八輩子的交情。
沈放揀不相干的說了,李壁名姓更是不提,只說一行人正要去燕京。
李全笑道:“我等奉旨進京,行經此地,也是稍歇。沈兄弟若不嫌棄,明日一起上路好了,也有個照應。”
沈放心道,有金兵護持,此行更能省卻許多麻煩,倒是件好事,當下應了。
李全道:“我家大人正在府中,咱們前去,正好為幾位接風洗塵。”
沈放微微一怔,隨即明白,如今這些人當了官,再不好以大哥兄弟相稱。
李全騎馬前面引路,沿大街而行。沈放駕車,就見道路兩旁,人流不息,路人雖多也是面黃肌瘦,但總有生氣,與先前所過之處,大相徑庭。兩邊店鋪,除卻飯館酒樓,也有不少開門迎客。
楊安國一行人奉旨入京面聖,也是途徑此地。他被封海州刺史,正在益都府東南。依理他到此間,該去官家驛站宿下。但他實是武將,沿途又不太平,此行還帶了兩百兵卒。到了此處,知府代尋了個富貴人家的宅子落腳,兩百兵卒就在左近空地駐紮。
再見楊安國,也是驚訝。頭頂五梁冠,橫插銀立筆,身著素白盤領衣,腰間御仙花金帶,佩雜花暈錦玉環綬,足下烏皮履。富貴雍華之氣,呼之欲出。
他如今是海州刺史,正三品的官員。金人入主中原,起初學習漢服,講究華麗奢靡。直到金世宗繼位,大興祖業,保護女真舊俗,嚴令“禁女真人學南人裝,犯者抵罪”。但即便如此,其官員服飾,也不脫漢人形制。此前女真人漁獵為生,哪裡有禮儀建制之服。即便是常服之中,帶、巾、衣、靴四樣,也就足下的烏皮履帶有女真味道。
花輕語笑道:“幾日不見,楊老大烏鴉變鳳凰,飛黃騰達,做了大官啦!”
楊安國絲毫不以為杵,笑道:“這普天之下,最不缺的就是官。”
單翃衣道:“如何不是,兩漢之時,八千百姓才養一個官。盛唐之時,三千百姓養一個官。到了我朝,千五百姓,就要有一個官兒。這官是越來越多。”話鋒一轉,道:“只是能做到大人這般官位的,還是鳳毛麟角,人中翹楚。”
楊安國哈哈大笑,道:“有見識,會說話。李先生這位高足,出言不凡,大是有趣。”他卻未見過李壁,更不知這位乃是大宋的參知政事。李壁自稱李石林,只說自己乃是教書的先生。
就在府中備宴,雞鴨魚肉一應俱全。楊安國又叫楊妙真與李全相陪,席間眾人談天說地,倒也熱鬧。
李壁一行海上困頓月餘,自是焦慮眼下形勢,帶過話頭。
楊安國道:“眼下倒還算太平,廣陵被攻下,金兵如今屯兵長江之北,並未南渡。聽說那丘崈被罷免,改以張巖督視江淮兵馬。”
花輕語憤憤道:“該千刀萬剮了那狗官才是。”
楊安國道:“更好笑的是韓大人,眼見戰事不利,恐官家怪罪,自掏腰包,拿了二十萬錢出來勞軍。裝模作樣要把北伐進行到底。可這邊卻又派出親信去開封見完顏宗浩,想要議和。”
李壁想問的正是此事,也不過分迫切,道:“不知談的如何?”
楊安國道:“呵呵,什麼談的如何。宗浩大人根本未見他,說韓侂冑矢志北伐,豈會求和,來的定是招搖撞騙的騙子,直接關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