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之後,天色已經微亮。
柳一未濟連同花輕語、柴霏雪等人,都來到甲板之上。周穎跟華開明兩個客商也短暫上來,聽說有海賊尾隨,很是嚇了一跳,又見甲板上都是凶神惡煞的船夥,更是驚懼,急忙回艙房去了。藺楚練卻是始終未曾露面。
張賢亮姍姍來遲。花輕語與柴霏雪看到,彼此交換個神色,隨即移開目光。張賢亮卻對兩人笑了一笑,還朝兩人這邊靠了兩步。
眾人齊朝船尾望去。海風呼嘯,海面波濤洶湧,東邊的太陽遲遲不肯露面,但天色漸明,身後海上忽然出現數個黑點。
海平潮高聲道:“揚帆,起槳!”
福運號船舷下方兩側,各有十二個孔洞,此際從中伸出長長的槳葉,整齊劃一,插入水中,用力板動。短槳稱楫,長槳稱櫂。如此大船,槳葉伸出,足有三丈多長,需要兩人才能板動。
要划動如此大船,光靠四五十人之力,自是不夠。但有風帆助力,划槳錦上添花,效果卻是極佳。福運號船速陡然加快。身後海面之上,那數個黑點卻是越來越大,果然是七八艘船緊追而來。
船都是四五丈大小,也都配有槳手。船體更小,划起來更是快捷。
當先一艘船,桅杆之上,高懸一面黑旗,風捲旗舞。
柳一漸道:“一群海賊,怕的什麼,敢上來,一個個打殺了!”
海夕池沉聲道:“這幫人喪心病狂,一心弄沉咱們這船,上來不是水鬼鑿船就是潑油火燒。若真是正大光明,真刀真槍的幹,哪個怕他。”
柳一明夷奇道:“這是有什麼深仇大恨?”
海夕池道:“此人先前打過咱們這大船的主意,被船頭挫敗幾回,這鄭方沅又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狗皮膏藥一般,甩也甩不脫。”
柳一未濟忽道:“咱們眼下是逆風而行?朝向東北?”
海夕池看他一眼,卻不接話。船尾海平潮挺胸而立,白髮飛舞。
海風越來越大,福運號“之”字型前行,速度卻是越來越慢。身後七八艘賊船雖也減速,但還是逐漸拉近。當先那船桅杆之上,黑旗當中果然隱約有一個大大“鄭”字。
大風凜厲,吹的船帆鼓脹,滿船的繩索繃的筆直,人在甲板之上,只能背風而立,低頭而行。前方烏雲密佈,漆黑的天空之中,卻又有一處透出黃光,自天空直照入海。
海面波浪如重巒疊嶂,一浪接著一浪,船時而被高高拋起,時而墜下。浪花飛濺,直撲船頭,船上甲板已滿是水,眾人衣衫都被打溼一半。
柳一漸神情凝重,手扶船舷,目光牢牢盯著前方那道光柱。
海夕池道:“閒雜人等,速回艙裡去。”
柳一漸強壓怒氣,腳下紋絲不動,道:“我等在此,或可幫的上忙。”
福運號鼓足風帆,直朝那道光而去。
離柳一漸不遠,花輕語與柴霏雪並肩而立。花輕語忽然伸出手掌,奇道:“風停了?落雨了?”
柴霏雪微微點頭,忽然之間,風勢真的變小,天空飄起雨絲,細弱輕柔,遠方那道光柱越發明亮。
原本洶湧的海浪,忽然變的馴服。大船依然搖盪,比先前卻是平穩許多,明顯感覺船越走越快。
眾人都看著遠方那道亮光。
花輕語奇道:“這海上怎麼好像有一個一個的格子。”
海面之上,隱隱約約似有無數巨大的方格。海水波盪,若有若無。
柴霏雪搖頭道:“大海之上,稀奇古怪的,我……”話說一半,似也覺得詭異,凝神看了一陣,也不明所以。
柳一未濟忍不住低聲道:“這海平潮打的什麼主意?”
無人答他的話。
片刻之間,海風又漸漸大了起來,雨水也跟著急劇,天空越來越暗,遠處那道光柱正變得暗淡。
柳一漸眉頭越擰越緊,忽道:“轉向,速速轉向!前面有颶風!”
柴霏雪聽的清楚,奇道:“冬天也有颶風?”
柳一漸知她身份,倒也素常對她客氣,此際卻是著急,匆匆甩下一句,道:“海上颶風說來就來,老天豈與你說日子!”疾行幾步,到了船尾,衝那艄公盧琛平吼道:“轉向!轉向!向南走!”
盧琛平恍若未聞,雙手牢牢握住舵柄,紋絲不動。
柳一漸又急又怒,上前一把抓住舵柄。他對舟船瞭如指掌,行船操舟的手段卻算不得精熟。一握舵柄,便知非是自己所能。那舵柄不過一根橫木,握在手中,盧琛平